刺耳的“嚓嚓”声在狭小的卧室里持续不断地响着,单调又瘆人。苏念整个人趴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左手死死攥着那个硬塑料的空药瓶,用尽全身力气,将它粗糙的瓶口边缘在坚硬的地面上来回、反复地摩擦。
汗水混着之前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滴落,砸在地面,和右手掌心渗出的血混在一起,形成一小片暗色的污渍。每一次用力的摩擦,都牵扯着右手那道深深的伤口,剧痛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让她眼前发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了,或者说,那疼痛反而成了某种支撑,一种证明她还活着、还能反抗的支撑。她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左手上,集中在那个被反复蹂躏的瓶口上。
门外的客厅里,隐约传来苏婉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嘟囔,还有安安细微的、惊魂未定的抽噎。这些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被苏念自动屏蔽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嚓嚓”的摩擦声,以及心中那团越烧越旺、混杂着恐惧与狠戾的火焰。
磨!必须磨得更锋利!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面对林琅的步步紧逼,面对那条冰冷的“轮到你了”的催命短信,面对那个可能随时找上门的、为龙三报仇的人,或者警察……她不能束手待毙!这个磨尖的瓶口,就是她唯一的武器,是她绝望深渊里抓住的一根带刺的藤蔓。
不知道磨了多久,手臂酸麻得快要抬不起来,地上的水泥也被磨出了一道浅浅的白痕。苏念停下来,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她抬起左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夜晚浑浊的光线,仔细端详着那个瓶口。
原本圆滑的塑料边缘,此刻己经变得扁平、毛糙,被磨出了好几处锐利的尖角和薄薄的刃口。虽然还很粗糙,远比不上真正的刀子,但那些锋利的突起,在昏暗的光线下,确实隐隐泛着一层冰冷的、危险的光泽。
成了!苏念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兴奋,而是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决绝。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凶器”握在左手里,尖锐的塑料边缘硌着她的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刺痛感。
就在这时,卧室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很轻,带着犹豫和试探,停在了门口。
“念……念念?”是苏婉的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腔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你……你怎么样了?手上的伤……妈给你拿药和纱布来了……开开门好不好?”
苏念的身体瞬间绷紧!她猛地从地上坐起,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左手紧紧攥起,将那磨尖的药瓶死死藏在手心,尖锐的塑料边缘深深抵住了她的皮肉。
门外的人,是她的母亲。可就在刚才,这个女人还为了讨好林琅,为了掩盖安安受伤的“麻烦”,想强行给她灌下那些让她变成行尸走肉的粉色毒药!现在,她又假惺惺地来“关心”了?
苏念没有吭声,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门板,像一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她的眼神死死盯着门缝底下透进来的那线微弱的光,呼吸都屏住了。右手掌心的剧痛提醒着她刚才的惨烈反抗,也提醒着她这个“母亲”的虚伪和可怕。
“念念?你听见妈说话了吗?”苏婉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着急,还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板,“你别吓妈啊!刚才……刚才是妈不好!妈也是急糊涂了!你快开开门,让妈看看你的手!流那么多血,不包扎会感染的!”
急糊涂了?苏念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嘲讽的弧度。是怕林琅怪罪吧?是怕她这个“麻烦”处理不好,连累了她自己吧?她依旧沉默着,左手攥得更紧,那磨尖的塑料瓶口几乎要嵌进肉里。
门外的苏婉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也可能是真的害怕苏念在里面出事不好交代。门把手被轻轻转动了一下!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苏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要进来了!她要看到自己了!看到自己手里这个……东西!
几乎是出于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动物本能!在门把手被拧动、门板即将被推开一条缝隙的瞬间!苏念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不是后退,而是用没受伤的左肩,狠狠地、用尽全力地撞向门板内侧!
砰!
一声闷响!刚刚被苏婉推开一条缝的门,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狠狠撞了回去!重重地拍在门框上!
“哎哟!”门外传来苏婉一声痛呼,显然是被突然撞回的门板磕到了哪里。
“滚!”苏念背靠着门板,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滔天的恨意,“别碰我!滚远点!”
门外的苏婉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抗和充满恨意的嘶吼彻底震住了。短暂的死寂之后,传来她气急败坏、又带着深深恐惧的骂声:“你……你这个疯丫头!不识好歹!疼死你算了!我看你怎么跟林总交代!”脚步声带着怨气和慌乱,渐渐远离了门口,回到了客厅。
听着脚步声远去,苏念紧绷的身体才猛地松懈下来,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回冰冷的地面。刚才那一下猛撞,几乎耗尽了她仅存的力气,右手伤口更是疼得钻心,眼前金星乱冒。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了上来。苏婉不会善罢甘休的。林琅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还有那条“轮到你了”的短信,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心头。
她不能倒下。她必须藏好这个武器,必须活下去!
苏念挣扎着,扶着门板再次站起来。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急切地搜索。衣柜?不行,苏婉随时可能进来翻找。床底下?太明显。枕头里?不行,上次丝绸围巾的碎片还藏在里面……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个小小的、带一个抽屉的旧柜子。抽屉的滑轨似乎坏了,拉开时总是卡住,发出刺耳的声音,苏婉很少动它。
苏念忍着痛,用左手费力地拉开那个卡涩的抽屉。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些落满灰尘的杂物:一个断了齿的旧梳子,几枚生锈的硬币,还有……一小团用过的、发硬的橡皮泥。那是很久以前,她神智稍微清醒时,陪着安安玩留下的。
一个念头闪过。苏念拿起那团早己干硬的橡皮泥,试着用手指抠了抠,很硬,但勉强还能塑形。她立刻将那磨尖的药瓶紧紧攥在手心,然后,用左手拇指和食指,一点一点,极其小心地将那干硬的橡皮泥,用力地、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药瓶粗糙的瓶身和那个磨尖的瓶口上!只留下瓶底一小块光滑的塑料露在外面。
很快,那个危险的、带着锐利边缘的药瓶,就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灰扑扑的、形状有点怪异的橡皮泥疙瘩,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孩随意捏的、失败的“小雕塑”,或者一块被遗忘很久的脏橡皮。
苏念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那尖锐的瓶口被厚实的橡皮泥完全包裹住,不会轻易露出来,也不会在拿起时轻易伤到自己。她这才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藏在哪里?抽屉太浅,橡皮泥疙瘩放进去很显眼。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房间角落。那里放着一个塑料小桶,里面装着一些废弃的画笔、揉成团的废纸,还有安安以前玩过的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具。那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勉强属于安安的“玩具角”,苏婉几乎从不会去碰。
苏念走过去,蹲下身,忍着右手的剧痛,用左手在那个小桶的杂物里扒拉了几下,在几支断掉的蜡笔和一团皱巴巴的彩纸下面,挖出一个小小的空间。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包裹着致命武器的橡皮泥疙瘩,轻轻地、稳稳地放了进去。再胡乱地把上面的蜡笔和废纸拨拉回去,盖住它。
做完这一切,苏念才真正感觉到一种虚脱般的疲惫席卷全身。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右手掌心被玻璃割开的伤口因为刚才一系列的动作,又开始渗出新鲜的血液,染红了原本就暗红的纱布,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混着灰尘和橡皮泥干硬后特有的气味。苏念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渗血的右手,那刺目的红色,还有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并没有让她像普通人那样感到恶心或者恐惧。相反,一种异样的、冰冷的平静笼罩了她。
这血,是她自己的。这味道,是反抗和生存留下的印记。
她想起了电视新闻里,龙三那只残缺的手,断指处模糊的血肉。
她想起了仓库里那些破碎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记忆片段。
她甚至想起了林琅西装革履下,可能隐藏着的、同样肮脏血腥的灵魂。
血腥味……似乎己经成了她生命里无法剥离的一部分。从八年前那个仓库的夜晚开始,它就如影随形。精神病院的电击、药物的麻痹、母亲的“保护”、林琅的控制……一层又一层,将她包裹,试图让她窒息、遗忘。
但现在,这血腥味从她自己的掌心弥漫开来,却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她混沌麻木的头脑异常地清醒起来。它不再仅仅代表着痛苦和恐惧,更是一种冰冷的提醒——提醒她所经历的一切,提醒她身处何种境地,也提醒她,为了活下去,为了撕开这层层包裹的窒息,她必须比那些伤害她的人更狠,更不择手段!
她看着地上自己滴落的血,眼神里最后一丝茫然和无助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磨尖的药瓶己经藏好,那是她反击的獠牙。而此刻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则成了点燃她心中冰冷火焰的引信。
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然后,让那些将她拖入地狱的人,付出代价!苏念靠在冰冷的墙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右手传来的阵阵刺痛,此刻竟成了支撑她保持清醒的唯一支柱。她需要休息,哪怕只有片刻的喘息。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门外的苏婉不会罢休,林琅的阴影无处不在,那条“轮到你了”的短信,更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必须保存体力,等待时机,或者……制造时机。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她压抑的呼吸声,和右手鲜血滴落的、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嗒…嗒…”声。每一滴血落下,都像是在这死寂中敲响的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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