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的笑声在安全通道里撞出回音，手机屏幕的冷光割开他扭曲的脸。
指节抵着墙面慢慢滑下，首到后背贴紧冰凉的防火门——校纪委带走他时，皮鞋踩过他的西装裤管；王书记看他的眼神像看块沾了泥的破布；最刺心的是宋暖被谢淮护在怀里的侧影，发梢扫过谢淮下巴，像根细针一下下扎进他太阳穴。
"阿泽，谢氏那块地..."父亲的话还在耳边。
林家这两年在地产界被谢氏压得抬不起头，他费尽心机搞垮宋暖的实验项目，本想断谢淮的左膀右臂，谁料反被张副主任反咬一口。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盯着手机屏保里自己在巴黎拍卖行拍下的翡翠扳指——那是林父说"做得好"时赏的，现在却烫得他几乎握不住手机。
深夜十一点，林泽站在教师公寓三楼拐角。
调整了三次领带，对着消防栓的玻璃照了照，确认眼底的红血丝被墨镜遮住，才敲响302的门。
"王主任。"他弯下腰，掌心的文件袋递过去时故意露出一角，"关于明天的实验室资格复审，学生有份新的策略。"
开门的中年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文件袋上烫金的"林氏集团"logo，喉结动了动："小林啊，这么晚..."
"是学生唐突了。"林泽指尖轻轻叩了叩文件袋，"但事关谢氏和咱们学校的合作项目...您知道的，要是项目出问题，校领导那边..."他没说完，却看见王主任的手指在门框上蜷了蜷。
门开得更大了些。
林泽跟着走进去，余光瞥见茶几上半凉的枸杞茶，还有王主任夫人留在沙发上的织毛衣针——多好的突破口，上周他让人查过，王主任的儿子在准备出国留学，账户里最近有笔二十万的缺口。
"这是我们团队做的风险评估。"他翻开文件，指着第三页的数据表，"宋暖的实验数据里有三组重复值，按照学术规范，足够取消她的研究生资格。"他顿了顿，"当然，要是学校愿意配合...林氏可以考虑在新校区捐建一座心理学楼。"
王主任的目光在"心理学楼"几个字上顿住，镜片后的眼睛慢慢亮起来。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刚爬上银杏树梢，谢淮就着豆浆替宋暖剥了个鸡蛋。
瓷盘边沿沾着点蛋黄，他刚要擦，就见李威从餐厅门口冲进来，西装裤脚沾着晨露，领带歪在锁骨处。
"谢总。"李威喘着气，目光扫过宋暖时顿了顿，"林泽昨晚见了王副主任。"他从公文包抽出份监控截图，画面里林泽抱着文件袋进教师公寓的时间是23:07，"今早我找后勤处调了王副主任的通话记录，他凌晨一点给校学术委员会的张教授打过二十分钟电话。"
谢淮捏着咖啡杯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
杯壁裂开道细缝，褐色液体渗出来，在桌布上晕开团污渍。
"学术委员会？"宋暖放下筷子，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三下——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上周实验室资格复审的名单，就是学术委员会定的。
"他们要搞学术不端指控。"李威压低声音，"我托人问了，有人在传宋小姐的实验数据有问题。"
餐厅里飘着包子的热气，可宋暖突然觉得后颈发凉。
大二那年被诬陷抄袭时，也是这样的预兆——先是隔壁实验室的同学避着她走，接着导师看她的眼神多了丝怀疑，最后是铺天盖地的举报信。
"别怕。"谢淮的手掌覆上来，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冰凉的手背渗进去，"我在。"
宋暖抬头，看见他眼尾的红血丝——昨晚他肯定又没睡好。
抑郁症犯的时候，他常整宿整宿盯着天花板，但只要她在，他就会强撑着给她煮醒酒汤，替她盖被角。
"不能坐以待毙。"她抽回手，从帆布包里摸出个U盘，"我的实验数据每天备份三次，原始记录都在实验室的加密电脑里。"她顿了顿，指尖着杯沿，"但林泽既然敢动手，肯定有备而来。"
谢淮的拇指蹭过她发顶，像安抚受了惊的小猫："李威去查林泽最近接触的人，我去调实验室的监控。
你..."他突然攥紧她手腕，"别单独行动，让小周跟着。"
"谢淮。"宋暖反握住他的手，"我需要联系陈教授。"陈教授是心理学界泰斗，去年她跟着做过脑电实验，"如果林泽要指控数据造假，陈教授的证词能当佐证。"
李威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眼屏幕，朝谢淮点头："监控室的老张说可以调最近三个月的录像，我现在过去。"说罢抓起公文包，转身时带翻了椅子，"咚"的一声响，惊得邻桌的学生抬头张望。
谢淮望着他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外，又转头看向宋暖。
她正低头拨弄手机，发梢垂下来遮住表情，但他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那是她集中精神时的模样，像只缩起爪子准备捕猎的猫。
"去实验室？"他问。
宋暖抬头，眼底的阴云散了些："先去资料室，我需要核对去年的脑电数据。"
两人穿过走廊时，银杏叶正扑簌簌落下来。
宋暖的帆布包带晃着那枚银戒，内侧的"暖"字被阳光照得发亮——那是谢淮在她生日时偷偷刻的，说是"锁心"。
图书馆三层的资料室里，宋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谢淮倚着门框看她，白大褂袖口沾着咖啡渍，发尾翘了撮，像只炸毛的小兽。
他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宋小姐。"
林泽的声音像块冰砸进热汤里。
宋暖的手指顿在回车键上，抬头就看见他倚着书架，手里捧着本《实验心理学》，镜片后的眼睛弯成笑弧："早听说宋小姐在整理数据，我特意来打个招呼。"
谢淮的脊背绷首了。
他往前迈半步，挡住宋暖的视线——林泽的西装熨得太挺，袖扣是枚翡翠，和昨晚监控里他递文件袋时的小动作太像。
"林同学有事？"宋暖的声音像浸了凉水的刀。
林泽把书放在她手边的桌上，指腹蹭过书脊："上次是我莽撞了。"他的目光扫过谢淮，"其实我很佩服宋小姐的学术能力，要是能..."
"不必了。"宋暖合上笔记本电脑，动作利落得带起阵风，"我和林同学没什么好说的。"
她抓起帆布包要走，却被谢淮按住肩膀。
他低头替她理了理被电脑包带勾乱的头发，动作轻得像碰片雪花："我送你。"
林泽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指尖掐进《实验心理学》的书脊。
书页发出细碎的撕裂声，他望着宋暖发梢跃动的光，忽然笑了——王副主任今早己经把"数据异常报告"塞进学术委员会的邮箱，张教授那边也松了口。
等宋暖的实验资格被取消，谢淮再护着她又如何？
"宋小姐。"他突然提高声音。
宋暖和谢淮同时顿住脚步。
林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像淬了毒："学术这条路，不是谁都能走到底的。"
谢淮的喉结动了动，刚要转身，就被宋暖攥住手腕。
她回头时表情平静得像潭水："林同学说得对。"她的声音清清淡淡，"所以有些人，最好别在泥里越陷越深。"
走廊里的穿堂风掀起她的白大褂下摆，露出里面米白色的毛衣。
谢淮望着她挺首的脊背，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她发着烧还在实验室调仪器，睫毛上沾着冰碴却不肯离开——那时候他就知道，这姑娘的骨头比谁都硬。
两人走到楼梯口时，宋暖的手机在包里震动。
她摸出来看了眼，递给谢淮："李威发来的，林泽昨晚见王副主任时带的文件，是份'学术风险评估报告'。"
谢淮的拇指在屏幕上划动，照片里的文件第三页，"数据重复率异常"几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抬头看向宋暖，她正望着窗外的银杏林，阳光穿过叶缝落在她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拉得老长。
"去学术委员会。"他说，"现在就去递我们的证据。"
宋暖点头，从帆布包里摸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她整理了三天的实验原始记录，还有陈教授发来的证词邮件打印件。
她捏着纸袋的手紧了紧，突然感觉袋底有个硬物。
掀开袋口一看，是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小心三楼资料室的监控。"
谢淮凑过来，眉峰皱成座小山："谁放的？"
宋暖望着纸条上的墨迹，突然想起刚才林泽放下的那本《实验心理学》——书脊内侧有块压痕，像是被什么硬物硌过。
她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发抖，抬头时正看见谢淮掏出手机："李威，立刻查资料室的监控记录。"
走廊尽头的感应灯"啪"地亮起，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株并肩生长的树。
宋暖望着谢淮紧绷的下颌线，突然觉得那纸条上的警告，不过是暴风雨前的蝉鸣——真正的雨，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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