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吴秘书的脚步声依次亮起,他额头上挂着一层薄汗,黑色皮鞋尖上的泥渍还带着雨的湿气——显然是从校外一路狂奔过来的。
谢淮原本因为老夫人苏醒而紧绷的脊背微微放松了一些,但听到吴秘书接下来的话时,又猛地绷紧了。
“谢少,国际心理学研讨会临时增加了一个青年学者展示环节。”吴秘书喘着气翻开随身携带的文件夹,纸张在他颤抖的手指间哗啦作响,“我托关系把宋小姐的论文交上去了,组委会刚刚回邮件确认——她有十五分钟的展示时间。”
宋暖的指尖在身体一侧轻轻蜷曲起来。
三天前她还蹲在实验室修改数据时,谢淮说要“帮她找个发表渠道”,她只当他是在变着法儿哄她开心。
此刻看着吴秘书从文件夹里抽出的蓝色邀请函,烫金的“国际心理学会”标志在走廊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她的喉咙突然发紧。
谢淮垂眸看着她,喉结动了动。
老夫人苏醒的消息还堵在胸口,但宋暖眼尾泛红的模样比任何止痛药都有效。
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被穿堂风吹乱的发梢,声音轻得仿佛怕惊碎什么:“上次你说……想让更多人听到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的声音。”
宋暖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年前她在大火中反锁实验室门时,谢淮踹开防火门喊出的“宋暖你敢死我就陪你烧”还在耳边回响;去年她因为论文被剽窃在办公室哭泣时,谢淮蹲在她脚边翻遍所有抽屉找纸巾的笨拙模样还在眼前。
原来他都记得,她每一句无心之言,他都当作圣旨一样铭记。
“谢少。”吴秘书突然压低声音,余光扫过不远处逐渐围拢过来的学生,“老宅那边说老夫人要见您,车在楼下己经等了半小时了。”
谢淮的手指在宋暖后颈轻轻按了按,像是在给自己和她都吃下定心丸:“我去去就回,今晚陪你对展示稿。”他转身时,大衣下摆带起一阵风,宋暖望着他被保安簇拥着下楼的背影,忽然发现他西装的肩线有些松垮——大概是这两天没好好吃饭。
第二天清晨,图书馆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宋暖把笔记本电脑往长桌中间推了推,摊开的论文稿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荧光笔的批注,最上面一页用红笔写着“PTSD患者社会支持系统构建——以校园暴力幸存者为例”。
她低头核对数据时,斜后方传来椅子拖动的刺耳声响。
艾米丽抱着一摞《异常心理学》书重重地摔在桌上,发梢的玫瑰金色挑染扫过宋暖的手背。
这个总把“我导师是哈佛终身教授”挂在嘴边的女生,此刻鼻尖通红,指甲盖上的粉色指甲油掉了一块:“有些人走后门的本事倒是比做研究强。”
宋暖没有抬头。
她知道艾米丽上周刚在预选中被淘汰,也知道对方昨晚在社交软件上发了“学术圈什么时候成了权贵的游乐场”。
她继续翻阅文献,首到听到艾米丽重重的鼻音,才抬眼淡淡地说:“你研究的‘自恋型人格障碍诊断标准’,参考文献里是不是漏了2021年《柳叶刀》上的那篇文章?”
艾米丽的脸瞬间涨得像猪肝一样红。
她抓起书就要走,但经过宋暖身后时顿了顿,压低声音说:“林泽说……他手里有好东西。”
同一时间,谢淮站在张博士办公室门口。
这位两鬓斑白的心理学泰斗正对着电脑皱眉,屏幕上是林泽提交的研讨会论文——《创伤记忆干预的神经机制研究》,作者单位赫然写着“林氏生物科技实验室”。
“张教授。”谢淮敲了敲门,门半开着,“宋暖的研究需要一个更公正的平台。”
张博士推了推眼镜,目光从谢淮的金丝袖扣上扫过:“谢少应该知道,我评了三十年奖,只看数据。”他点了点鼠标,屏幕切换到宋暖的论文,“但她的案例分析中有十七个跟踪五年以上的幸存者访谈,这比任何走后门的手段都更有说服力。”他突然笑了,“倒是林泽……他论文里引用的功能磁共振成像(fMRI)数据,和我学生去年在《自然》杂志上发表的那篇文章,重合度有点高。”
谢淮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曲起来。
他想起昨晚李威查到的资料——林氏实验室三个月前买通了某高校脑科学中心的管理员。
“需要我派人去查吗?”他问道。
张博士合上电脑:“学术圈的丑恶现象,应该由学术圈自己来清理。”他起身时,西装口袋里掉出一张照片,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和宋暖本科时在社区做心理辅导的照片里,那个遭受校园霸凌的小棠,有七分相似。
下午的校园里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宋暖抱着笔记本朝实验室走去,转角时迎面撞上林泽。
他穿着米白色针织衫,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在阳光下十分耀眼,手里还捧着一束蓝玫瑰——和凯瑟琳昨天摔碎的那束,颜色分毫不差。
“宋小姐。”林泽笑得像春天的湖水一样温柔,“听说你要在研讨会上展示?我去年在威尼斯参加会议时,见过类似的选题。”他向前迈了半步,阴影笼罩住宋暖的脸,“不过有些幸存者……未必愿意被当作案例公开。比如小棠,她现在在国外读高中,要是知道有人拿她的伤疤去换取掌声——”
“林少。”谢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腊月里彻骨的寒意。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西装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旧伤疤——那是三年前为了救宋暖被玻璃划伤留下的。
他挡在宋暖身前,盯着林泽的眼睛:“小棠上个月给宋暖发了邮件,说‘姐姐的研究让我敢和妈妈说话了’。需要我把邮件转发给你吗?”
林泽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他看了看谢淮身后的宋暖,又扫过谢淮紧握成拳的右手——那只手曾在高中时把霸凌宋暖的校霸按在地上,也在昨夜替宋暖擦过溅湿的鞋尖。
他捏了捏蓝玫瑰的花茎,刺扎进掌心:“那祝宋小姐……旗开得胜。”
宋暖望着林泽离去的背影,后颈冒出一层薄汗。
她想起艾米丽的话,想起林泽提到小棠时眼中的阴鸷,想起三天前凯瑟琳被带走时说的“谢氏的保护伞没那么结实”。
晚上十点,宋暖的宿舍里弥漫着泡面的味道。
她趴在桌上对着展示稿画重点,铅笔在“社会支持系统”几个字下面重重地画了一道线。
手机突然震动,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语音通话请求跳上屏幕。
“喂?”她按下接听键。
背景音里有电流杂音,一个压低的女声挤了出来:“小心林泽,他买通了研讨会的技术组。”对方呼吸急促,像是在躲避什么人,“你展示时用的脑电波监测仪……他动了手脚。”
“你是谁?”宋暖坐首身子。
电话里传来门被撞开的巨响,女声突然提高音量:“快走——”
“喂?喂——”
忙音响起的瞬间,宋暖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她盯着黑屏中自己颤抖的倒影,想起谢淮西装内袋里的白色药瓶,想起他说“我本来想等处理干净了再告诉你”时泛红的眼尾。
走廊里传来查寝阿姨的脚步声。
宋暖抓起外套冲出门,楼道的声控灯在她奔跑时依次亮起。
她知道谢淮今晚在老宅陪老夫人,但此刻她只想听到他的声音——那个说要替她挡住所有黑暗的人,此刻一定也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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