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脚步声在五步外刹住，张博士的牛津鞋尖与谢淮的皮鞋跟隔着半块地砖。
宋暖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檀木香——和昨天研讨会上他坐的第一排座位一个味道。
谢淮的脊背绷得像拉满的弓，手臂却悄悄往后收了收，把宋暖往自己西装下摆里又掩了半寸。
他盯着张博士镜片后泛着冷光的瞳孔，喉结动了动：“张博士这是……”
“宋同学。”张博士没接话，目光扫过宋暖手里的打印纸，指节在身侧轻叩两下，“研讨会还有半小时，该去准备了。”他转向谢淮时，金丝眼镜滑下半寸，露出眼尾细纹里压着的沉色，“谢总，借一步？”
宋暖攥着数据的手指发紧。
她能感觉到谢淮的体温透过西装布料渗过来，像块烧红的炭。
他低头看她，眼尾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却还是扯出个极淡的笑：“你先去后台，我马上来。”
“好。”宋暖应得利落，转身时却故意放慢脚步。
她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对话——“罗森实验室的举报信”“林泽的人动了数据”“需要你们手里的证据链”。
走到安全通道口时，她余光瞥见谢淮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亮着监控截图，林泽的司机抱着本书进图书馆的画面被放大。
研讨会后台的镜子映出宋暖发白的唇。
她捏着演讲稿的手在抖，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方才谢淮塞给她的那枚薄荷糖还在口袋里，糖纸窸窣的声音像在说：别怕，我都安排好了。
“宋暖，该你了。”工作人员敲了敲门。
聚光灯亮起的瞬间，宋暖看见第一排林泽的腿在抖。
他旁边的艾米丽涂着猩红甲油的手正掐着椅背，亮片耳饰在灯光下刺得人眼疼——和昨天图书馆里那滴“凝固的血”一模一样。
“我的研究聚焦创伤记忆重构的临床干预。”宋暖翻开文件夹，投影屏上跳出的数据统计表让台下响起抽气声，“注意看第三组对照实验，这里的异常波动……”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泽煞白的脸，“是因为有人替换了原始数据。”
艾米丽突然站起来，椅子哐当倒地：“你胡说！”
“林小姐这么激动？”张博士的声音从评委席传来。
他推了推眼镜，面前的平板电脑亮起——正是谢淮昨晚给的监控截图，“今早我们收到举报，有人收买图书馆管理员，在宋同学的参考书中抽走关键数据，又让罗森实验室的人伪造了一组。”他转向林泽，“林公子，需要我把你和罗森负责人的通话录音放出来吗？”
林泽的西装领口浸透冷汗。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撞翻了身后的矿泉水瓶，水迹蜿蜒着漫过台沿：“这是谢淮的阴谋！他——”
“林少。”谢淮的声音从观众席传来。
他不知何时坐到了最后一排，西装革履像尊雕塑，“你让人在宋暖的粥里下褪黑素，又买通保安删监控的记录，需要我调出来吗？”
会场炸了锅。
宋暖看见艾米丽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林泽的喉结动了动，最终瘫回椅子里。
张博士敲了敲话筒：“经评审组确认，林泽及其关联人员存在学术造假行为，取消参赛资格。校方将进一步调查。”
掌声如雷时，宋暖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谢淮身上。
他正垂眸看手机，屏幕蓝光映得眼尾发红——是吴秘书刚发来的消息：“林氏股票跌了5%，老东西在骂街。”
散场时天己经黑了。
宋暖抱着获奖证书站在台阶上，晚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脚踝上那根红绳——谢淮去年硬给她系的，说“驱邪”。
“发什么呆？”谢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没穿西装，换了件黑色卫衣，连帽衫松松垮垮罩着肩，倒像个大学生。
宋暖转身，证书角戳到他胸口：“谢谢你。”
“谢什么。”谢淮伸手揉乱她的发，指尖掠过她耳后，“我该谢你。”他声音低下来，混着风声钻进她衣领，“要不是你，我可能还在发疯。”
宋暖心口发暖。
她跟着他往湖边走，月光把两人影子叠在一起。
湖面倒映着路灯，碎成一片金箔。
谢淮突然停住，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左胸：“听。”
心跳声透过卫衣布料传来，强而有力。
宋暖抬头，看见他眼里有星星在跳：“医生说，我快好了。”
“嗯。”她喉咙发紧，“那……以后别再半夜翻我窗了。”
“那可不行。”谢淮笑了，指腹蹭过她手腕上的红绳，“万一又有人往你粥里下毒呢？”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宋暖猛地转头，看见路灯下一道影子越来越近——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怀里抱着个档案袋，发梢沾着夜露。
谢淮把宋暖往身后拉了拉，眉峰微蹙。
那女人在三步外站定，递过档案袋：“宋小姐，这是明心心理咨询中心的实习通知。您的研究成果被张博士推荐了。”
宋暖接过档案袋，封口处印着明心的烫金logo。
她抬头时，那女人己经转身跑远，脚步声消失在夜色里。
谢淮低头看她，月光落在她微扬的嘴角：“要去吗？”
“嗯。”宋暖把档案袋抱在胸口，“但……”她踮脚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得每天接我下班。”
谢淮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看了眼屏幕，脸色微沉——是吴秘书的消息：“林老夫人到了，说要见您。”
宋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车灯划破黑暗，两道白光照得湖面粼粼发亮。
她捏了捏他的手，笑容里带着点狡黠：“新挑战？”
谢淮回握她的手，指腹着她腕间的红绳：“不管什么挑战……”他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有你在，我都接得住。”
夜风掀起两人的衣角，远处的车灯越来越近。
宋暖望着湖面上重叠的倒影，突然想起张博士今天说的话：“真正的救赎，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她握紧谢淮的手，听见自己心跳声和他的重叠在一起，像鼓点，像战歌，像所有故事里最动人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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