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凌晨三点终于放缓，却没能浇灭谢淮眼底翻涌的暗潮。书房落地窗外，梧桐叶在狂风中拍打着玻璃，仿佛十年前那个雨夜的回响——母亲临终前最后一次拥抱他时，也是这样的雨声，裹挟着救护车的鸣笛，将他的世界劈成两半。
"陆叔，现在几点？"他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沙哑的声音惊得电话那头的陆律师顿了顿。作为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陆律师太清楚这个时间点的来电意味着什么——上一次谢淮在凌晨三点求救，还是在酒吧替他挡下酒瓶的少年时代。
"三点十七分。"陆律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穿透电话线，"小淮，你又..."
话音未落，谢淮的拇指己经过书桌上泛黄的笔记本。台灯将母亲的字迹晕染成温柔的暖黄，最后一页红笔圈着的"谢氏慈善基金会"旁，歪歪扭扭写着"小淮的十八岁礼物"。而压在本子下的监控截图里，那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转身回眸，发梢飞扬间露出的侧脸，与谢淮有着七分相似。
"明天召集财务团队和审计部，顶楼会议室。"他的指尖重重按在珍珠耳钉的影像上，那是他十二岁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下的，"启动'曙光计划'。"
陆律师的呼吸骤然加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二十三个关联账户一旦公开，那些蛰伏的蛀虫..."
"十年了。"谢淮打断他，声音像淬了冰的刀，"该清算了。"
惊雷炸响的瞬间，窗外的雨幕被照得惨白。谢淮放下手机，手背的青筋还在突突跳动。恍惚间，他又看见宋暖蹲在刘阿姨家满地狼藉中捡拾照片的模样，发尾不经意扫过他手背，带着若有若无的栀子香。她仰头看向他时，眼底的光与十年前如出一辙——那时他故意撞翻她的演讲稿，想看清冷孤傲的优等生慌乱失措，却见她弯腰拾起纸张，眼神清亮如星："谢同学，借过。"
书房门被推开的轻响打断思绪。李秘书端着咖啡进来，银匙碰撞杯壁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西十岁的男人西装笔挺，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唯有眼下的青黑泄露了彻夜未眠的疲惫："叶川在凌晨一点召开紧急会议，财务总监和审计部长都被带走了。"
谢淮接过咖啡，滚烫的温度透过骨瓷传来。他盯着杯底旋转的咖啡渣，突然轻笑出声："倒是沉得住气。"这抹笑意让李秘书心头一颤——上回谢淮露出这样的笑容，是发现市场部总监中饱私囊，次日那人便被调去了非洲分公司。
"扫描刘阿姨给的资料，备份三份。"谢淮抿了口咖啡，眉头因苦涩微蹙，"宋小姐公寓的监控全部换成红外系统，再加派两名便衣，务必隐蔽。"
待李秘书离开，谢淮解锁手机，对话框里宋暖半小时前发来的照片赫然在目：台灯下摊开的笔记本，密密麻麻的时间线旁，用红笔标注着"谢太太失踪前三天，地下车库出现黑色迈巴赫，车牌被遮挡"。而最新的加密文档备注更让他呼吸一滞："给监管局的匿名信"。
文档末尾，宋暖的字迹带着钢笔特有的棱角："我不再是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人，这一次，我要与你并肩站在风暴中心。"
窗外雨势骤急，谢淮将手机贴在胸口，心跳声混着雨声愈发急促。十年前，他在她宿舍楼下淋了整夜雨，只为递上一盒退烧药；五年前，她在医院走廊陪他熬过无数个失眠的夜晚；而此刻，她像扎根悬崖的青松，将根系深深扎进他千疮百孔的世界。
"叮——"手机震动打破寂静。安保部王队长的消息弹出："检测到云盘入侵，定位东城科技大厦17层。"
谢淮抓起车钥匙冲向车库，玛莎拉蒂的车灯刺破雨幕，宛如两道寒光。李秘书抱着扫描文件迎面走来，他头也不回地吩咐："追踪IP，五分钟内要结果！"
宋暖的公寓藏在老城区斑驳的巷弄里，声控灯在潮湿中闪烁不定。谢淮摸黑上楼时，顶层传来的键盘敲击声让他心头一暖——是她在工作，他记得她习惯熬夜整理资料。
手指悬在602的门把上迟迟未落，隔着门板，他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还有偶尔压抑的叹息。门缝漏出的暖光洒在他鞋尖，恍惚间竟与童年时刘阿姨留的夜灯重叠。
"谁？"
门突然打开，宋暖裹着淡蓝睡裙出现在光晕里，发梢还滴着水珠，手里攥着半干的毛巾。看见谢淮的瞬间，她睫毛上的水珠轻轻颤动："这么晚..."
"来蹭杯热水。"谢淮低头换鞋，目光扫过客厅凌乱的桌面——摊开的笔记本、铺满的监控照片、还有己经凉透的燕麦粥。他伸手抚上她湿漉漉的发顶，声音不自觉放柔："头发不吹干会着凉。"
宋暖拍开他的手，转身走向厨房："自己倒。"语气带着嗔怪，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谢淮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踮脚拿马克杯的身影，暖黄灯光勾勒出她后颈那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高中时，她替被霸凌的女生挡下热水留下的印记。
喉头发紧的瞬间，他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以后我来。"
宋暖转身时撞进他怀里，马克杯跌落在台面发出清脆声响。她仰头看他，眼睛亮得惊人："谢淮，我今天提交了证据。"
"我看到了。"他低头轻吻她额头，窗外飘进的雨丝打湿两人的脸颊，"比我想象中更勇敢。"
"是你教会我如何首面黑暗。"宋暖环住他的腰，声音闷在他潮湿的衬衫上，"十年前你踹开厕所门救我，五年前你说'我陪你'，现在..."她抬头，睫毛上的水珠落进他眼底，"该换我为你遮风挡雨了。"
谢淮的呼吸骤然紊乱，低头吻住她的瞬间，尝到了雨水的清冽、咖啡的苦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客厅的台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成两棵根系缠绕的树，在风雨中彼此支撑。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陆律师的消息跃入眼帘："孙律师来电，涉及谢太太保险受益人..."
谢淮握着手机走向阳台，夜风裹挟着暴雨扑面而来。望着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他按下接听键。雨声中，陆律师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而身后宋暖的身影在光晕中静静伫立——这一刻，他终于确信，这场持续十年的暗夜，终将迎来破晓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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