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是在去取宋暖新订的羊绒围巾时接到的电话。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三次,他才抽出空看。
屏幕上"家族事务部"的来电显示像根细针,扎破了方才书吧里的甜腻。
宋暖还在试戴他新送的珍珠耳钉,镜中倒影里她耳垂泛红,转身问他"好不好看"时,他鬼使神差按了接听键。
"长老们在老宅等您。"电话那头的秘书声音发紧,"关于周氏集团的融资案,需要您当面确认。"
确认。
谢淮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他想起今早宋暖套上戒指时,无名指内侧那道淡白的戒痕——那是她大学时戴了西年的银镯勒出来的。
他当时吻了吻那道痕迹,说"以后换更软的"。
可现在,"确认"两个字像块冰,顺着脊椎往下渗。
老宅的会客厅飘着陈年老檀的味道。
谢淮推开门时,七位长老正围坐在红木圆桌前,最上首的位置空着——那是谢老爷子生前的座位。
谢婉坐在左下首,指尖转着翡翠镯子,见他进来,眼尾微挑,像是在看一场即将开演的好戏。
"坐。"三长老敲了敲桌面,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孙律师,读协议。"
孙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翻开牛皮纸袋。
谢淮听见"谢氏集团""周氏资本""订婚仪式"这些词,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
他盯着桌上那杯凉透的茶,水面倒映出自己紧绷的下颌线——和十年前被父亲关在顶楼书房时的模样,重叠了。
"协议规定,谢淮先生需在本月二十八日前与周若雪小姐完成订婚,周氏将注资二十亿缓解谢氏现金流危机。"孙律师的声音突然顿住,"否则......"
"否则谢氏股价将在三个交易日内跌破发行价。"五长老接话,目光像两把刀,"你父亲当年创下的商业帝国,要毁在你手里?"
谢淮忽然笑了。
他想起今早宋暖踮脚亲他时,发梢沾的细雪落在他锁骨上,凉丝丝的。
他说"我们一起走",她说"不等"。
现在这些人要拿谢氏的存亡,来换他松开那只手。
"我娶宋暖,谢氏也能活。"他把手机拍在桌上,屏幕亮起的是今早刚签好的新能源项目意向书,"上周谈下的氢能源合作,年利润预估三十亿。"
会客厅静得能听见檀香燃尽的"噼啪"声。
谢婉的翡翠镯子"当"地磕在桌沿,她托着腮笑:"堂哥真是好手段,可周董那边......"她顿了顿,"吴董今早还打电话给我,说周小姐为你绝食三天了。"
"绝食?"谢淮抬眼,目光像淬了冰,"她昨天还在SKP买了限量款手袋。"
谢婉的笑容僵在脸上。
三长老拍桌而起:"你当家族是过家家?
周氏的人脉网能帮我们打通东南亚市场,你那个什么氢能源......"
"够了。"谢淮站起身,西装裤线绷得笔首,"我谢淮的婚姻,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他转身时,谢婉的声音像根细刺扎进后颈:"堂哥别忘了,爷爷临终前说过,谢氏继承人必须......"
"必须顾全大局。"谢淮打断她,手搭在门把上时回头,"但顾全大局,不是牺牲真心。"
门"砰"地关上。
谢淮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是空的——宋暖上个月逼他戒了烟。
他靠在廊柱上给宋暖发消息:"晚上想吃什么?
我让刘阿姨做。"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动起来。是刘阿姨。
"暖暖小姐在收拾行李。"刘阿姨的声音带着哭腔,"我问她去哪,她说去沪城做项目......可方才我听见她在打电话,说'京城的房子帮我退了'......"
谢淮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想起宋暖整理资料时的模样——她总爱把文件按年份码齐,边角折得方方正正。
上个月他翻她的笔记本,看见扉页写着"不成为任何人的负累",字迹清瘦,像她腕间那只银镯。
"刘阿姨,别让她走。"他扯松领带,快步往车库跑,"我马上回去。"
可等他赶到公寓,只看见玄关的衣帽架空了——宋暖常戴的米色羊绒围巾不见了。
茶几上压着张便签,是她的字迹:"氢能源项目签约仪式那天,我在台下等你。"
谢淮捏着便签的手指发颤。
他打开衣柜,最里侧的格子是空的——那里原本放着她从本科到研究生的所有笔记。
床头柜上,那只他送的珍珠耳钉盒开着,耳钉却不见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谢婉的消息:"今晚八点,丽晶酒店晚宴,周董和各位长老都在。
堂哥不来,怕是要让周小姐等成望夫石了。"
谢淮盯着消息,突然笑了。
他扯下领带扔进垃圾桶,从衣帽间挑了件黑色西装——是宋暖说"穿这个最像自己"的那套。
晚宴厅的水晶灯亮得刺眼。
谢淮推开门时,上百道目光唰地扫过来。
周若雪穿着酒红色礼服站在中央,见他进来,眼眶立刻红了:"淮哥哥......"
"周小姐。"谢淮打断她,声音像浸在冰里,"我记得上个月在慈善晚会上,你说最欣赏的是叶川先生的商业手段。"
周若雪的脸瞬间煞白。
谢婉端着香槟走过来,指甲在玻璃杯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堂哥这是做什么?
大家都是来见证你和若雪......"
"见证什么?"谢淮接过侍者托盘里的话筒,目光扫过台下的长老们,"见证谢氏太子爷为了利益,娶不爱的女人?"
台下窃窃私语。吴董拍案而起:"谢先生这是不给周某面子?"
"吴董。"谢淮转动话筒,目光突然定在门口,"我给您看样东西。"
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宋暖站在宴会厅门口,素白长裙沾了点细雪,手里捏着个银色U盘。
她朝谢淮笑了笑,那笑容像当年在教室门口,他堵着她要答案时,她终于松口的模样。
"这是叶川先生操纵股市的证据。"她举了举U盘,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散在厅里,"而叶川,是周小姐的表舅。"
全场哗然。
谢婉的香槟杯"当啷"掉在地上。
周若雪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花架。
谢淮走过去,握住宋暖的手。
她的手凉得像雪,却在他掌心轻轻回握。
他望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今早她戴戒指时说的"一起走"。
"谢氏可以没有我。"他对着话筒说,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轻,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但我不能没有宋暖。"
闪光灯此起彼伏。
谢婉捏着碎钻手包的指节泛白,眼睁睁看着谢淮牵着宋暖往后台走。
后台的门虚掩着,她听见谢淮低声说:"以后,换我当你的负累。"
宋暖的笑声像片羽毛,轻轻扫过谢婉的耳膜。
她摸出手机要打电话,却见屏幕上跳出条新闻推送:"谢氏集团继承人谢淮疑似放弃继承权?"
晚宴厅的水晶灯依然亮着,却照不亮谢婉突然发冷的指尖。
她望着谢淮和宋暖离去的方向,终于明白——有些底线,从来不是用来被踩的,而是用来割断所有阴谋的刀。
而这把刀,现在握在宋暖手里。
后台更衣间里,谢淮帮宋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他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陈伯发来的消息:"老宅保险柜的钥匙,在您常戴的袖扣里。"
宋暖抬头看他,眼里有笑:"接下来怎么办?"
谢淮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袖扣在灯光下闪了闪:"先回家,把你落的珍珠耳钉找回来。"
可他没说的是,袖扣里除了钥匙,还有份签好的放弃继承权声明——那是他今早让孙律师准备的。
他望着宋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有些事,该让那些总说"顾全大局"的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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