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冬，许都城门处新贴的募兵令引来众人围观。这张用上好蔡侯纸书写的文书上，盖着曹操亲佩的"武猛都尉"印，墨迹中混着朱砂，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今募敢死之士：能负五十斤驰百里者，赐田十亩；开三石弓者，拜屯长；晓胡语者，擢为军候。"
荀恽挤在人群中，指尖轻触布告边缘的暗红色痕迹——那是血迹干涢的指印。他正欲细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虎豹骑疾驰而来，为首的曹休勒马扬鞭，马鞭在空中发出清脆的爆响：
"丞相有令！应募者即刻赴邺城大营！逾期不候！"
邺城外的新兵校场上，积雪己被无数双靴子踩成了黑色的泥浆，湿漉漉的，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李典站在校场中央，手持长剑，正率领着三十名青州剑士进行演练。这些剑士都是青州军中的精锐，他们背负着五十斤重的铁甲，在泥泞的校场上行走如飞，手中的长剑挥舞得虎虎生风，丝毫没有受到恶劣环境的影响。
高台上，曹操眯起眼睛，看着校场上的演练，他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案几，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侍立在一旁的程昱心头一紧，他知道，曹操这是在思考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肯定不简单。
果然，曹操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害怕：“文烈。”
曹休赶忙单膝跪地，应道：“在。”
“西园军旧部还剩多少？”曹操的问题很首接。
曹休稍稍犹豫了一下，答道：“回丞相，自迎天子都许后，旧部尚存二百三十七人，多是……”
“多是先帝亲选的北军精锐。”曹操冷冷地打断了曹休的话，他的目光扫过校场，落在那些正在演练的青州剑士身上，“传徐晃。”
军械营内，十二座淬火炉同时燃烧，将冬日的寒意驱散殆尽。徐晃拎着两支西凉箭矢大步走入，铁靴踏地的声响惊动了正在调试水温的李典。
"同样的箭，射穿了三层铁札甲。"徐晃的嗓音沙哑，将箭矢重重拍在案上，"我们的工匠仿造百次，不是太脆就是太软。"
李典拾起箭矢细看。箭镞与寻常三棱形制不同，呈螺旋状，箭杆也非寻常桦木，而是某种轻韧的藤条所制。他取来醋液浸泡，箭镞表面渐渐浮现出细密的纹路。
"这是南蛮的箭制法。"荀恽翻检着《武库辑要》，"但箭镞的淬火工艺..."他的手指停在一幅插图上，图中工匠正在用一种奇特的液体淬火。
典韦匆匆闯入，带进一阵寒风："斥候来报！徐荣军中出现了汉人工匠！"
李典猛然起身，不慎撞翻了案上的醋壶。液体在沙盘上蜿蜒流淌，竟隐约显出葛陂一带的山形地势。
"是郑浑。"徐晃突然道，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三年前失踪的将作大匠，他精通淬火之术。"
荀恽倒吸一口凉气："就是那个改良'百炼法'的郑浑？他不是..."
"满门抄斩？"徐晃冷笑，"尸首中少了一具。"
邺城大营的深夜，细密的冬雨将三百名健儿的铁甲淋得发亮。曹操亲自执壶斟酒，青铜酒爵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每爵酒底都沉着块赤盐，这是边军的传统——壮行酒必含盐，取"同尝辛苦"之意。
"此去凶险。"曹操的声音比夜雨更冷，"生还者，授田宅；战殁者，家小养之。"
王虎接过酒爵，发现碗底盐块上刻着细如发丝的纹路——竟是微型地图！他不动声色地将盐块含入口中，咸苦中带着铁腥味。这味道让他想起虎牢关之战时，咬断敌人喉咙时满嘴的血气。
选拔过程残酷而高效：
负重测试：每人背负两石粟米，在泥泞中疾行三十里
耐力考验：双手平举铁剑，剑尖悬挂水囊，坚持两个时辰
潜伏演练：在满是冰碴的河水中隐蔽半日
最终留下的三十人，个个手上布满老茧，眼中透着狼一般的凶光。李典亲自为他们更换装备：
皮甲内衬薄铁片，要害处加垫浸过醋液的丝帛
靴筒暗藏特制匕首，柄中空心，可藏毒药
腰带夹层缝着盐块和茶砖碎末
"记住军令。"李典将最后一把匕首插入王虎的靴筒，"找到郑浑，断其右手带回。"
荀恽分发着特制干粮——每个胡饼中都裹着盐块和茶砖碎末。这是李典从边关老兵处学来的法子：盐能补充体力，茶末可止血提神。
五更时分，黄河古渡口笼罩在浓雾中。三十人分乘三条商船，船身吃水线被刻意调整到与寻常商船无异。王虎蹲在船头，眼睛适应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突然，他瞳孔一缩——水中隐约有异光闪烁。俯身细看，竟是成排的铁蒺藜隐于浅滩！这些蒺藜被细绳串联，显然是精心布置的陷阱。
"停篙！"王虎急声示警，但为时己晚。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紧接着对岸火把骤亮，照出一片刺眼的光明。
火光中走出一队人马，为首的文官身着御史服饰，右手却戴着精铁护具。荀恽倒吸凉气——正是三年前被传满门抄斩的将作大匠郑浑！
更令人心惊的是，郑浑身后士兵抬着的，竟是架缩小版的"霹雳车"！这种攻城利器被改造成可移动的弩炮，六支特制箭矢己经上弦。
"放！"郑浑铁手挥落。
箭矢破空而来，其中一支正中王虎左肩。他咬牙折断箭杆，发现箭镞上涂着黑色黏液——是毒！视线开始模糊时，他看到李典打出战术手势：三组人同时潜入水中，向不同方向游去。
河水被鲜血染红，但更可怕的是，那些铁蒺藜竟然在移动！它们被某种机关牵引着，正在收紧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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