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安全屋的医疗室一片寂静,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微弱的滴答声,以及白潋清浅的呼吸。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冰冷的银线。焰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边。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那双在黑暗中隐隐泛着暗红的眼睛,泄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白潋依旧闭着眼,但她的意识在药物的间隙里己经清醒了大半,手腕的疼痛和心口的窒息感让她无比清晰。她感觉到他来了,那熟悉的、带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此刻却让她身体本能地紧绷。
焰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白潋沉睡的轮廓,从她苍白的额头,到紧闭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的眼睛,再到没有血色的嘴唇。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她裹着厚厚纱布的手腕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鲜血的温热和刺目的红。一股尖锐的痛楚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椅脚摩擦地板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理智的声音,微弱却挣扎):* 放手吧…让她走…看她变成这样,比杀了你还难受…她需要的是自由,是阳光,是帮助别人的快乐…不是你打造的黄金囚笼…
*(黑暗的声音,冰冷而诱惑):* 放手?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看着她再次被危险吞噬?你做不到!你只是软弱!看看这个世界!肮脏、丑陋、充满背叛!它配拥有她吗?它只会伤害她!
焰的呼吸变得粗重,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细微的电流在指缝间不受控制地噼啪闪烁了一下,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白潋…”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低沉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更像是在梦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潋的心猛地一跳,但她强迫自己维持着沉睡的呼吸频率,眼皮下的眼珠却紧张地转动了一下。
“我想你好好的…只想你好好的…” 焰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无助,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用指尖隔空描摹着她手腕上纱布的边缘,“可是…伤害你的…偏偏是我…我比那些怪物…更让你害怕了,是不是?”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着哽咽。
*(黑暗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毁灭的狂热):* 痛苦吗?那就毁掉这痛苦的根源!毁掉这个该死的世界!让那些觊觎她的眼睛永远闭上!让那些可能伤害她的爪牙彻底消失!让整个世界只剩下废墟和灰烬…只剩下你和她!
*(焰的内心独白,充满了混乱的偏执):* …没有别人…没有危险…只有我和你…在世界的尽头…你是安全的…永远安全的…只属于我…那该多好…多干净…
*(黑暗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吟):* 对!就是这样!把那些碍眼的蝼蚁都清除掉!把大地用雷电犁过一遍!让血海淹没一切!创造一个只属于你和她的‘乐园’!她恨你又如何?至少她活着!至少她在你身边!时间会磨平一切,她会习惯,会接受,会…爱上这唯一的归宿!
“创造一个…只有我们的世界…” 焰无意识地低喃出声,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向往和一种被黑暗彻底侵蚀的疯狂,“没有背叛…没有伤害…只有我和你…永远…”
就在他说出“毁灭世界”、“血海”这些字眼时,白潋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再也无法假装,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一丝缝隙悄悄睁开。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她看到了焰的表情,那不再是熟悉的冷漠或偶尔流露的温柔,而是一种扭曲的、近乎非人的神情!他的眼神时而空洞,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冰冷杀意,仿佛深渊本身;时而又聚焦在她脸上,充满了令人心碎的、病态的浓烈爱恋和占有欲,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又偏执得让人窒息。这两种极端的情感在他脸上交替浮现、撕扯,如同有两个灵魂在同一个躯壳里疯狂搏斗。
白潋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这不是简单的占有欲,这是…彻底的疯狂!焰的精神状态己经崩坏到了如此地步!那个黑暗的声音…不是幻觉,它在真实地吞噬他!
她该怎么办?!
她爱焰吗?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混乱的脑海。是爱的吧?否则看到他痛苦挣扎时,心不会痛得如此厉害;否则在被他囚禁的绝望中,除了恨,为何还有一丝被背叛的、深入骨髓的伤心?否则在北方基地遇险时,为何会本能地扑向他?那份依赖、那份心疼、那份看到他强大背后的脆弱时的心悸…不是爱,又是什么?
可是,这份爱,此刻却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可怕得让她浑身发冷。她爱他,但她能接受一个为了独占她而准备毁灭整个世界的疯子吗?她能眼睁睁看着他彻底堕入黑暗,变成他曾经最憎恨的、实验室里那些操纵者一样的怪物吗?
不!她不能!
*(焰的黑暗面仍在蛊惑):* 动手吧!趁她还在这里!趁你还有力量!净化这个世界!这是你爱她的终极方式!
*(焰的理智,被挤压到角落,发出绝望的呼喊):* 不…她会恨我…她会死…她爱这个世界…她爱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毁灭它…等于毁灭了她心中的光…那她…就不再是她了…
焰猛地抱住了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因为激烈的内心冲突而剧烈颤抖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倒,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周身闪烁的电弧越来越不稳定,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毁灭的气息。
白潋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心脏狂跳。她意识到,焰现在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任何刺激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彻底倒向黑暗面,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硬碰硬是死路。哀求?在黑暗面占据上风时,只会被视为软弱。
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拉住他?怎么才能…救他?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老马的话…“爱是尊重,是放手…哪怕痛彻心扉…” 这真的是唯一的解药吗?可是“放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可能离开,可能投入别人的怀抱…焰能承受吗?会不会反而加速他的崩溃?
或许…还有另一条路?一条能同时拯救他们两个人的路?
她需要焰的爱,但不是扭曲的占有,而是健康的守护。她需要自由,但不是以焰彻底疯魔为代价。
她需要找到那个被黑暗淹没的、真实的焰。那个在雷电之下,依然会因为她的眼泪而痛苦,因为她的受伤而恐惧的焰。
白潋紧闭着眼,大脑飞速运转。她不能刺激他,不能让他感到被威胁、被抛弃。她需要示弱?需要唤醒他内心深处的保护欲和…愧疚?需要让他看到“放手”之后,她依然在他身边的可能性?需要让他明白,只有在她自愿留下、自由呼吸的前提下,他们的关系才有未来?
这太难了,如同在深渊的钢丝上行走。一步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就在焰的喘息越来越急促,眼中的红光越来越盛,几乎要控制不住爆发的边缘时,白潋做出了决定。
她极其轻微地、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只是无意识的梦呓,却又恰好能让床边狂躁的焰听到。
这一声呻吟,像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焰脑中疯狂翻涌的毁灭风暴。他猛地停下脚步,所有外溢的能量瞬间收敛,血红的眼睛倏地看向床上的人儿,那里面翻腾的暴戾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惊慌失措的担忧。
“白潋?”他扑到床边,声音带着恐慌,“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小林!小林!”他下意识地想喊人,又猛地想起这是深夜,他的喊声只会惊动别人。
白潋没有睁眼,只是眉头痛苦地蹙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蜷缩,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楚。她的手,那只受伤的手,无意识地、脆弱地动了一下。
焰所有的疯狂念头在这一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想碰又不敢碰,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再次淹没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他跪在床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哽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不该关着你…”
他颤抖着伸出手,极其小心地、用最轻柔的力道,隔着被子,覆在她那只完好的手上。这一次,没有电流,只有冰冷和颤抖。
白潋依旧闭着眼,但内心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示弱的第一步,似乎暂时稳住了他。至少,那个毁灭世界的疯狂念头被压下去了。
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焰内心的黑暗并未消失,只是被对她的担忧暂时压制。她唤醒了他的愧疚和心疼,却并未解决根本问题。那条通往深渊的路,依然在他脚下若隐若现。
下一步,该怎么走?如何才能真正触及那个被黑暗包裹的核心,如何让他相信,自由的爱,比囚禁的占有,更能让他们彼此靠近?
白潋在黑暗中,感受着手背上那只冰冷颤抖的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不仅需要逃离囚笼,她更需要拯救这个正在为她而坠入地狱的男人。而这场拯救,比面对任何变异体都要艰难百倍。她必须找到那把钥匙,打开他心中的牢笼,释放那个被恐惧和黑暗囚禁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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