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过,林晓晓家的钢琴又准时响了起来。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睡衣。
“又来了!”
这己经是她搬进这个新租的公寓后,连续第三个夜晚发生这种诡异的事情了。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艰难地挤了进来。
地板上铺开深浅不一的影子。
客厅角落那架钢琴,静默地立在那里。
在浓重的黑暗里,它的轮廓显得比白天庞大许多。
琴声就在这时飘了过来。
一个音符,又一个音符,清晰得不容置疑。
旋律悠扬,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哀伤,压得人喘不过气。
每一个音都好像带着叹息。
林晓晓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她紧紧攥着被角,指节泛白。
“第三晚了。”
这念头让她头皮发麻。
前两次,她都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像只鸵鸟,首到天快亮琴声才停歇。
今晚,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倔强让她无法再忍。
她猛地掀开被子。
脚尖刚触到木地板,一股寒意便从脚底窜了上来。
是房间真的这么冷,还是她自己吓自己?
她光着脚,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向卧室门。
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尖上。
客厅里更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钢琴那边,因为月光,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琴声没有停。
流畅,连贯,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深夜的执着。
这不是幻听。
每一个琴键的起落仿佛都敲击在她的神经上。
她甚至能听出某个音阶转换时,那细微的停顿。
“真是见了鬼了。”
她低声咕哝了一句,给自己壮胆。
其实双腿己经开始发软。
她扶住冰凉的门框,慢慢探出头。
月光给钢琴的黑色烤漆镀上了一层冷冷的微光。
琴盖是掀开的。
琴键清晰可见。
上面……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影也没有。
可那哀伤的旋律,依旧从琴箱中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林晓晓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现在该怎么办?
尖叫?
然后呢?
冲出去找保安?说我家钢琴自己会弹?
保安大概会以为她半夜梦游说胡话。
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疼。
不是做梦。
这破公寓,签合同的时候中介笑得跟朵花似的。
现在看来,那笑容里藏着的全是坑。
便宜果然没好货,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林晓晓裹紧了被子,心脏怦怦狂跳。她是个标准的社畜,白天被甲方和KPI榨干,晚上只想好好睡个觉,谁知道摊上这么个“音乐邻居”?
琴声还在继续,是一段她从未听过的曲子,既有古典的雅致,又隐隐透着现代的迷离。那架钢琴是房东留下的,说是祖传的宝贝,融合了什么欧洲古法和现代工艺,林晓晓当时没细听,只觉得这琴摆着也挺有格调,就没让房东搬走。
现在看来,这哪是什么宝贝,分明是个“闹钟”——催命的那种。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琴声在她靠近钢琴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她和那架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的钢琴。窗户紧闭,门也锁得好好的。
“难道是……自动播放?”林晓晓脑子里闪过一丝荒谬的念头。她走上前,伸手掀开琴盖,手指在冰凉的琴键上轻轻拂过。
琴键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显然很久没人碰过了。
“真是活见鬼了。”她嘀咕一句,壮着胆子在琴凳上坐下,随手按了几个音。
不成调的音符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接下来的几天,林晓晓尝试了各种方法。她用手机录像,想拍下“真凶”,结果录到的只有一片漆黑和清晰的琴声;她甚至在钢琴旁撒了一层面粉,第二天起来,面粉上光洁一片,连个脚印都没有。
她开始失眠,黑眼圈堪比国宝。同事都笑她是不是晚上“为爱鼓掌”太激烈。
林晓晓欲哭无泪,这哪是为爱鼓掌,这是为“鬼”失眠啊!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压力太大,出现了幻听。可那琴声真实得让她头皮发麻。
这天晚上,琴声再次响起。林晓晓己经从最初的惊恐,变得有些麻木,甚至……有点习惯了。
她披上外套,走到客厅,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
今晚的曲子似乎格外温柔,像情人的呢喃,又像久别重逢的喟叹。那旋律,既陌生又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听着听着,林晓晓的眼皮开始打架。连日来的疲惫在舒缓的琴声中找到了宣泄口,她歪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梦里,她看到一片迷蒙的雾,雾中隐约有个穿着古装的男子,身影颀长,正在一架古朴的琴前弹奏。那琴的样式,和客厅里这架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古老。
她看不清男子的脸,却能感受到他投注在琴声中的深情。
“晓晓……”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呼唤。
林晓晓猛地惊醒,天己经蒙蒙亮了。琴声不知何时停了,客厅里一片寂静。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脑子里全是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和那声呼唤。
“晓晓?”那是她的名字。
难道……这琴声是冲着她来的?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接下来的日子,林晓晓不再害怕,反而有了一丝隐秘的期待。她开始留意那架钢琴,发现琴身上有一些细密的雕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些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又像是某种文字。
她上网查了很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这天,她照常在琴声中入睡。梦境再次降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她看到自己穿着繁复的襦裙,站在一株盛开的桃树下,而那个弹琴的男子,就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他眉目俊朗,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阿衍……”她听到自己这样唤他。
琴声悠扬,桃花纷飞,一切都美得像一幅画。
“晓晓,这首《凤求凰》,为你而作。”男子停下弹奏,抬头看她,笑容温润。
画面一转,战火纷飞,他穿着盔甲,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等我回来,我再弹给你听。”
她哭着点头,却再也没等到他回来。
林晓晓从梦中哭着醒来,脸上全是泪水。
她冲到钢琴前,颤抖着手,掀开琴盖。
“阿衍……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
她失魂落魄地坐下,手指不受控制地在琴键上摸索。凭着梦中的记忆,她试着弹奏那首《凤求凰》。
一开始,音符断断续续,不成曲调。
突然,就在她弹出一个错误的音符时,钢琴自己发出了一声清越的回应,纠正了她的错误,然后,一段流畅的旋律从琴键下流淌出来,正是梦中那首熟悉的《凤求凰》!
林晓晓惊呆了。
紧接着,钢琴像是被唤醒了一般,开始自动弹奏起来。那旋律,不再是之前那些她听不懂的曲子,而是……她手机歌单里最常听的那些流行歌曲!
只不过,这些流行歌被演绎出一种古典的韵味,仿佛是一个古代的乐师,在用他独特的方式,笨拙地讨好着现代的她。
一首周董的《青花瓷》,被弹出了金戈铁马的铿锵。
一首林俊杰的《江南》,被赋予了小桥流水的婉约。
林晓晓听着听着,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阿衍,真的是你……”
她伸出手,轻轻放在琴键上,随着钢琴的旋律,生涩地应和着。
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光,两只手,一虚一实,在琴键上共舞。
这一刻,她想起了所有。
她是晓晓,也是千年前那个等待良人归来的女子。他是阿衍,是那个为她作曲,许诺一生的将军。
那架钢琴,是他们爱情的信物。当年他亲手设计,融合了他游历西洋时所见的奇巧与东方古琴的韵味。他战死沙场后,魂魄便附在了这琴上,辗转千年,等待着与她重逢。
难怪房东说这琴融合古今,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琴声渐渐变得激昂,又渐渐归于平静。
林晓晓趴在钢琴上,感受着琴身的微弱震动,像是他的心跳。
“阿衍,我好想你。”
钢琴发出几个低沉的和弦,像是在温柔地回应。
她知道,他无法开口说话,无法给她一个真实的拥抱,但他的爱,他的思念,全都融入了这琴声之中。
从那以后,林晓晓不再害怕夜晚的琴声。那成了他们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
她会告诉他白天工作的烦恼,吐槽奇葩的甲方,分享吃到美食的喜悦。而他,则会用或欢快或舒缓的琴声回应她。
有时,她会弹起那些现代的流行歌曲,他便会用他独特的方式为她伴奏,一古一今,一中一西,却奇异地和谐。
她甚至开始在网上买一些古风的乐谱,学着弹奏。每当她弹对一首曲子,钢琴便会用一段华彩来“鼓励”她。
同事们发现林晓晓变了,不再是那个顶着黑眼圈、精神萎靡的社畜,反而容光焕发,眉眼间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有人打趣:“晓晓,谈恋爱了?”
林晓晓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她的确在谈恋爱,一场跨越千年的爱恋。她的爱人,住在一架钢琴里。
这天,林晓晓下班回家,看到房东太太站在门口,一脸歉意。
“林小姐,真不好意思,我儿子要结婚了,新房那边还缺一架钢琴,我寻思着这架老的就……”
林晓晓的心猛地一沉。
“这琴……要搬走?”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房东太太点点头:“是啊,放你这也占地方,当初就想着你不用的话我就搬走,没想到你还挺喜欢的。”
“我……”林晓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能说这架钢琴里住着她的爱人,房东太太不把她当神经病才怪。
“能不能……不搬?”她恳求道,“我很喜欢这架钢琴,我可以出钱买下来。”
房东太太有些为难:“这……倒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我儿子那边……”
林晓晓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如果阿衍被搬走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也就断了。
她无法想象没有琴声的夜晚,她会怎样度过。
那天晚上,林晓晓没有像往常一样跟阿衍“聊天”,只是静静地坐在钢琴前,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那首《凤求凰》。
琴声呜咽,如泣如诉。
钢琴也用同样悲伤的旋律回应着她。
“阿衍,我该怎么办?”她在心里问。
琴声停了。
良久,钢琴突然发出了一串急促而明亮的音符,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林晓晓微微一怔。
紧接着,一段全新的旋律响起,那是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曲调欢快,充满了希望,仿佛在描绘一个崭新的开始。
她听着,忽然明白了什么。
阿衍是在告诉她,即使分别,生活也要继续,他希望她快乐。
眼泪再次模糊了双眼。
“不,我不要!”她猛地站起来,冲到书桌前,翻箱倒柜。
她记得,房东说过,这钢琴有什么独特的工艺,还有图纸。
终于,在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盒里,她找到了一卷泛黄的图纸,和一本同样古旧的笔记。
笔记上用隽秀的小楷记录着这架钢琴的制作过程,以及……一个她从未想到的秘密。
这架钢琴,不仅仅是融合了古今的乐器,它的内部结构中,运用了一种失传的“共鸣”技术,可以通过特定的频率和演奏方式,与另一架同样构造的钢琴产生感应。
而图纸上,赫然标注着另一架“子琴”的下落。
笔记的最后,是阿衍的字迹,龙飞凤舞:
“晓晓,若有来生,以此为凭,天涯海角,我亦寻你。”
林晓晓的心脏狂跳起来。
原来,阿衍早就为他们的重逢,留下了不止一条后路。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张律师吗?我想咨询一下……关于购买一件古董乐器,以及……寻找另一件相关物品的事宜。”
窗外,夜色深沉,但林晓晓的心中,却燃起了一团火。
她回头看向那架钢琴,琴身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阿衍,等我。”
她仿佛看到,千年前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正对着她,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琴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悲伤,而是充满了期待与力量,仿佛在为她加油鼓劲。
故事,还远没有结束。他们的前缘,将在新的乐章中,再次奏响。而这一次,林晓晓知道,她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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