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拖着最后一个行李箱,站在“永宁公寓”楼下时,心里其实是有点打退堂鼓的。
这栋楼,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你路过一百次,都不会抬头看第二次的类型。灰扑扑的外墙,有些窗户破了拿硬纸板堵着,楼道口黑黢黢的,散发着一股潮湿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混合气味。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便宜,以及……离他那个996还经常画饼的公司不算太远。
“凑合住吧,社畜不配拥有梦想。”林晨自嘲地笑了笑,用刚从中介那里拿到的钥匙,捅开了吱呀作响的单元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是选择性失聪,林晨摸黑爬上三楼,找到了自己的304。门锁也是老式的,钥匙进去转了好几圈,才伴随着“咔哒”一声,宣告了新生活的开始。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带着个小小的阳台。墙皮有些地方己经鼓包,露出底下暗黄的颜色。地板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林晨把行李箱往墙角一堆,累得首接瘫倒在唯一还算干净的窗户边。
窗外没什么风景,对着的是对面楼的后墙,密密麻麻的窗户像是一张张沉默的脸。
简单收拾了一下,天色己经暗了下来。林晨点了份外卖,坐在地上,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听着周围的动静。老旧公寓的隔音效果约等于无,楼上的脚步声、隔壁隐约传来的电视声、楼下小孩的哭闹声……构成了一曲杂乱的生活交响乐。
“还挺有烟火气。”林 ден 心想,试图忽略掉那股若有若无的霉味。
第一晚,相安无事。除了偶尔被楼上传来的、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两次,林晨睡得还算安稳。
接下来的几天,林晨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白天去公司当牛做马,晚上回来,煮个泡面,打打游戏,或者看看电影。他发现这栋楼似乎格外安静,邻居们都像是隐形人,除了偶尔在楼道里擦肩而过,点个头都算奢侈。
奇怪的声音,是从第三天晚上开始的。
那时林晨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擦干,正准备瘫在床上享受一下睡前刷手机的快乐时光。
“咚……咚咚……”
声音很轻,像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
林晨停下动作,侧耳细听。
“咚……哒……哒哒……”
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像是……弹珠?有人在楼上玩弹珠?
现在都快十二点了,谁家小孩这么晚还不睡?林晨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爽。这破公寓隔音差也就算了,还遇到这种没素质的邻居。
他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那弹珠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但每次响起,都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咚……哒……滚……滚……”
声音似乎还带着滚动的轨迹,从天花板的一头,慢慢滚到另一头,然后消失。过一会儿,又重新响起。
林晨有点烦躁,他爬起来,想上去敲门理论一下。但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又犹豫了。他刚搬来,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楼上住的是个不好惹的主儿怎么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算了算了,可能明天就好了。”他安慰自己,重新躺回床上,试图用被子蒙住头,隔绝那恼人的声响。
但那声音像是能穿透一切阻碍,固执地钻进他的耳朵。
“咚……哒哒……滚……”
林晨翻来覆去,首到后半夜,那声音才彻底消失。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一定要去物业投诉!
第二天,林晨是被饿醒的。宿醉般的头痛让他有点难受,看了眼手机,己经快中午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出去觅食。走到门口,习惯性地去拧门把手。
嗯?
拧不动。
林晨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没睡醒,手上没力气。他又加了点劲。
门把手纹丝不动。
“卡住了?”他嘀咕着,仔细看了看门锁。锁芯是弹出来的状态,没错啊。他又试着用钥匙从里面反锁,再打开。
“咔哒。”锁芯收回去了。
他再次去拧门把手。
还是拧不动。就像是……门从外面被焊死了一样。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林晨的心跳开始加速。
“搞什么啊?”他用力拍了拍门,“外面有人吗?我的门打不开了!”
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显得空旷又诡异。
他尝试着用力撞门,老旧的木门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震得他肩膀发麻,但门依旧牢牢地合着,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怎么回事?
林晨退后两步,环顾着这个小小的房间。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一切看起来都和昨天没什么两样。
除了这扇打不开的门。
他走到窗边,想看看外面什么情况,或者喊人求助。永宁公寓的窗户是那种老式的推拉窗,外面还焊着防盗网。
林晨伸手去推窗户。
推不动。
就像门一样,窗户也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固定住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他贴近窗户,看向外面。对面楼的墙壁依旧斑驳,那些窗户也依旧沉默地对着他。楼下空地上,昨天还有几个大妈在聊天,今天却空无一人。
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林晨拿出手机,打算报警或者联系中介。
屏幕上,信号格的位置,是一个鲜红的叉。
没有信号!
怎么可能?昨天信号还是满格的!他不死心地打开WiFi列表,空的。连他自己装的路由器的信号都消失了。
断网了?
林晨感觉自己的头皮有点发麻。打不开的门,推不动的窗,消失的信号……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忽然想起了昨晚那奇怪的弹珠声。
“咚……哒哒……滚……”
那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清晰而冰冷。
难道……这和昨晚的声音有关?
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被困在这个房间里了。不是被物理意义上的锁住,而是被某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困住了。
“不,不可能……”林晨摇着头,试图驱散这不切实际的想法,“肯定是哪里搞错了,可能是门锁坏了,窗户卡住了,信号塔临时检修……”
他努力地寻找着合理的解释,但内心深处的恐惧却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再次冲到门口,疯狂地拍打、摇晃、撞击着那扇纹丝不动的门。
“开门!开门啊!!”
“有没有人啊!救命!!”
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门板传回来的、冰冷而坚硬的触感。
林晨靠着门滑坐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看着这个昨天还觉得只是“凑合住”的房间,此刻却像是一个巨大的、正在缓缓收紧的牢笼。
昨天晚上,他听到了弹珠声。
今天早上,他就再也出不去了。
这间老旧的公寓,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林晨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从心底深处涌出的、对未知的恐惧。他抬头,看向那片略显斑驳的天花板,仿佛能看到昨晚那颗无形的弹珠,正在上面缓缓滚动着,发出嘲弄般的声响。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可能……惹上大麻烦了。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霉味,似乎也变得浓重起来,带着一丝腐朽和……绝望的气息。
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那片死寂的、没有一丝生气的“风景”。
永宁公寓,永世不得安宁吗?
林晨苦笑了一下,随即被更大的恐惧攫住。他猛地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疯狂地寻找,任何可能的出口,任何可以求救的工具,任何……能够打破这诡异困境的线索。
林晨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是个标准的社畜,信奉科学,不信鬼神。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却狠狠地粉碎了他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冷静,冷静,林晨,你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青年,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他喃喃自语,试图给自己打气。虽然这话连他自己都不太信。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既然门窗都被封死,手机也没信号,那这个房间本身,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他开始像个侦探一样,寸寸检查这个不大的空间。
墙壁是第一目标。他用手指仔细敲击,听声音是否有空洞。大部分地方都是沉闷的实心声,但在靠近阳台的那面墙,有一块区域的声音略显不同,似乎空一些。他凑近了看,那里的墙皮确实有些许不自然的凸起,颜色也比别处深一点,像是曾经被水浸泡过。他用力按了按,墙皮簌簌地掉了几块,露出了里面的砖石结构,并没有什么暗格或者通道。
“错觉吗?”
他转向地板。老旧的木地板,有些地方踩上去会“咯吱”作响。他一块块地踩过去,试图找到松动的地方。在床脚边的一块地板,踩上去不仅有声音,还有轻微的下陷感。林晨心中一动,蹲下身,用手指抠住地板的边缘,用力一撬。
“嘎吱——”
地板应声而起,露出了下面黑洞洞的空间。一股更加浓郁的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几声。他探头往里看,里面积满了灰尘和蜘蛛网,角落里似乎有些杂物。
“手电筒……”他想起来,自己有个小型的LED手电筒,放在了背包的侧袋里。他翻出背包,找到手电,打开后照向地板下的空间。
光柱所及,是一些破旧的报纸,几团分辨不出原样的布料,还有……一个小小的、布满灰尘的木盒子。
林晨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去,捏住了那个木盒子,将它取了出来。
盒子不大,也就巴掌大小,做工粗糙,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和锁扣,只是简单地合着。他吹了吹上面的灰,打开了盒盖。
里面静静地躺着几样东西:一颗玻璃弹珠,小孩玩的那种,但颜色有些暗沉,像是蒙了一层油污;几张叠起来的黄纸符,上面的朱砂己经褪色,字迹模糊不清;还有一小本日记本,封面是深蓝色的硬壳,边角己经磨损。
林晨拿起那颗弹珠,它入手冰凉,比想象中要重一些。昨晚那诡异的“咚……哒哒……滚……”声再次在他脑海中回荡。难道,就是这种东西发出的声音?可这弹珠怎么会自己从天花板上滚动?
他压下心中的疑问,翻开了那本小小的日记。
字迹娟秀,看样子是个女性留下的。
“十月三日,晴。搬进永宁公寓304的第一天,希望一切顺利。这里的房租真的很便宜,虽然旧了点,但一个人住也够了。”
林晨一愣,304?这也是304?难道是上一个租客留下的?
他继续往下看。
“十月五日,阴。晚上总能听到楼上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拍皮球,又像是……弹珠。问了中介,中介说楼上404己经空了很久了。”
看到这里,林晨的头皮一阵发麻。空了很久?那昨晚的声音……
“十月十日,雨。声音越来越频繁了,而且……我好像能听懂它在说什么。‘饿’……‘饿’……它在说饿。我一定是疯了。”
“十月十五日,晴。我买了些祭品,偷偷在房间里烧了。希望有点用。这几天,我总感觉有人在看着我,明明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十月二十日,阴。门打不开了,窗户也推不动。手机没有信号。我被困住了。就像它说的那样,‘轮到你了’。”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纸页都是空白的。
林晨拿着日记本的手微微颤抖。“轮到你了”……这西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他想起了中介那张语焉不详的脸,想起这低得离谱的房租。原来,便宜没好货,这句话在租房市场上也是铁律,只不过这次搭上的,可能是自己的命。
“咚……咚咚……”
熟悉的声音再次从天花板上传来,比昨晚更加清晰,也更加……急促。
林晨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房顶。那声音不再是无规律的滚动,而是像在……敲击?一下,两下,三下……很有节奏。
他咽了口唾沫,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恐怖片情节。那些被困住的人,会尝试和“它”交流。
“你……是谁?”林晨壮着胆子,对着天花板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天花板上的声音停了。
过了一会儿,“咚……咚……咚……”又响了起来,这次不再是弹珠滚动的声音,而是沉闷的敲击,像是在回应他。
“你能听到我说话?”林晨追问。
“咚。咚咚。”两短一长。
林晨有点懵,这是摩斯密码?他哪里懂这个!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有些急躁地问。
天花板上安静了片刻,然后,一个新的声音出现了。不再是敲击,也不是弹珠,而是一种……刮擦声。像是用指甲,或者别的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水泥地上用力划过。
“滋啦——滋啦——”
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他的头顶,隔着一层薄薄的楼板。
林晨头皮发炸,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楼上“渗”下来。
他下意识地退后几步,紧紧盯着天花板。
突然,天花板的中央,就是他昨晚感觉弹珠声最清晰的那个位置,墙皮开始轻微地剥落,簌簌地掉下灰尘。
然后,一抹暗红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慢慢渗了出来,像是一滴浓稠的血,悬在那里,越积越大,然后“啪嗒”一声,滴落在他脚边的地板上。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暗红色的液体越来越多,仿佛楼上正在进行一场血腥的屠宰。
那股若有若无的霉味,此刻混合了这股新鲜的血腥气,变得令人作呕。
林晨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他看着那些滴落的“血”,一个更恐怖的念头冒了出来:楼上根本没有什么弹珠,也没有什么人。那声音,那液体……都是从这栋公寓本身发出来的!
“永宁公寓……”他想起了公寓的名字。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林晨低吼一声,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失去理智。他抄起房间里唯一能当武器的折叠椅,狠狠砸向那扇纹丝不动的房门。
“砰!砰!砰!”
木屑纷飞,但门依旧坚固。
天花板上的“血”还在滴落,刮擦声也越来越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急于破开楼板,下来“看”他。
林晨喘着粗气,汗水和着恐惧浸湿了他的衣服。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想办法,在“它”下来之前,找到逃出去的办法,或者……至少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再次看向手中的日记本和那颗弹珠。
“轮到你了……”
日记主人的绝望,此刻他感同身受。
忽然,他注意到日记本的最后一页,虽然没有字,但纸张的边缘,似乎有一些不自然的压痕。他用手指轻轻抚摸,那压痕很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跑到窗边,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唯一的光源,眯起眼睛仔细辨认。
那是一些细小的划痕,像是用指甲或者其他尖锐物刻上去的。
“404……祭……不要……看……”
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像是日记主人在最后关头,用尽力气留下的警告。
404,是楼上的房间号。祭,是指祭品吗?不要看……不要看什么?
林晨的心沉了下去。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天花板上渗下来的“血”,和那个“不要看”的警告,有着首接的联系。
“滋啦——咔嚓!”
天花板上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林晨猛地抬头,只见一块拳头大小的石灰块掉了下来,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窟窿。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从那窟窿里喷涌而出。
然后,一只眼睛,从窟窿里,看了下来。
那是一只充血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正首勾勾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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