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 章 湿答答的吻 滴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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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 章 湿答答的吻 滴着泪

 

后颈突然落下一片温热。

曼雅猛地睁开眼睛,宿舍的吊灯在视线里晃出朦胧光晕。一条湿答答的毛巾滑落在枕边,钟表规律的滴答声音突然变得很吵。她蜷起手指,发现掌心还攥着一颗被汗水浸湿的——那是张扬校服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记忆像被撕碎的糖纸,迷糊间看见那个蹲在墓地里满脸是血的男孩,在39度高烧里融化又凝结。她记得滚烫的额头抵在某人颈窝,发烫的太阳穴,还有某个瞬间,蜻蜓点水般的触感掠过眼皮。

这时宿舍门被推开是林小雨进来了。曼雅赤脚踩上地板时被药箱绊了一下,透明药瓶骨碌碌滚到宿舍床下。她弯腰时看见椅子扶手上搭着深蓝色校服外套,褶皱里还沾着夜露的潮气。

"发烧了就别乱跑。"林小雨提着便利店塑料袋站在门口,发梢滴着水。

曼雅盯着林小雨运动鞋边缘溅上的泥点:"你这是......"

"陈华波让我带来的,着急的要命,念叨你怎么不告诉他,怎么被张扬带你回了宿舍他气的一脸,一首在那絮叨"催我赶紧回宿舍看你,这不晚自习不让我上,作业都没抄,玻璃窗上爬满蜿蜒的水痕。

曼雅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的蜂蜜水,杯底沉着半片没化开的维C泡腾”片,你泡的吗?小雨。

“着应该是张扬搞的把,我看他来回跑了好几趟,被雨淋的很条狗一样,刚看见还在和宿管阿姨套近乎,应该有准备冲上来吧……”林小雨嘀咕着。

雨声忽然大了起来,张扬突然冲进了宿舍。

被冰凉的温度计塞进腋下,曼雅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张扬的指腹擦过她耳后,他指尖的温度冰得惊人,曼雅感觉被触碰的那块皮肤突然烧起来。"别动。"测体温而己"。曼雅身体抖了一下,体温计啪嗒掉在床单上。捡起温度计,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潮湿的制服衬衫贴着锁骨,洇出深色的水痕。他的呼吸扫过她颤动的睫毛,雨雾在他肩头洇开浅灰的云,空气里浮动着沾了水汽的松木香。校牌金属链条发出细微的轻响。

你怎么进来了?男生不能进来啊?曼雅问道,男人事少打听,张扬一脸担忧的说到,显示39.2℃,烧那么高,不能等了,带你打针去!

裹着暴雨的大风吹开了半掩的窗户,张扬转身去关窗户,曼雅忽然伸手拽住他衣角。袖口残留的消毒水味混着少年温热的体温,像某种隐秘的告白。他踮起脚,发烫的额头贴上他微凉的鼻尖。

——39.6°C的红色刻度像道狰狞的伤口。

女生宿舍走廊的声控灯突然亮起时,张扬正把湿透的球鞋卡在防火门缝隙里。林小雅攥着迷你手电筒的手在发抖。

"你疯了吗?"林小雅用气声说话,看着张扬把曼雅连同被子一起卷起来,"被宿管抓到的话..."话音未落,楼下传来钥匙串的叮当声。张扬己经弓着背将人背起,少女垂落的发丝扫过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窗外有汽车碾过水洼,带起一片银亮的水花。他弯腰时后颈脊椎凸起清晰的弧度,像一尾沉默的鱼。

暴雨砸在医务室窗外的树叶上,声响大得像是要把叶片都击穿。张扬第三次用力拍打铁门,手掌握成拳时能感觉到雨水顺着校服袖管倒灌进来。

"怎么办啊..."林小雅把伞往曼雅头顶又偏了偏,自己半边身子都淋在雨里,"值班老师电话还是打不通吗?"

暴雨在冲进雨幕的瞬间灌满张扬的嘴,咸涩的雨水和曼雅颈窝飘来的柑橘味洗发水混在一起。

曼雅滚烫的额头抵在张扬肩胛骨上,呼出的气息都是灼人的。她迷迷糊糊蹭了蹭被雨水打湿的校服领口,带着哭腔呢喃:"冷..."

张扬摸到口袋里的学生卡,金属边缘在指腹压出凹痕。远处教学楼最后几盏灯也熄灭了,雨幕里只剩他们三人站在医务室廊檐下。他忽然蹲下身,拽过林小雅手里的伞塞给曼雅:"抓紧。"

少女纤瘦的身体伏上后背时,张扬才发现她校服下摆都在滴水。林小雅惊呼被风雨撕碎:"你疯了!医院要走二十分钟!"

"总比在这儿等死强。"雨水顺着下颌流进领口,张扬把曼雅的膝盖往上托了托。塑胶跑道变成漆黑的河,每一步都能踩出哗啦水声。他听见林小雅追上来时书包里哐啷作响的药瓶,听见曼雅烧糊涂了在哼小时候他在母亲幕前哼唱过的童谣。

林小雅举伞的手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书包里突然滚出个铁盒,陈华波白天硬塞给曼雅的进口退烧药在积水里打着转。

"药!"林小雅弯腰去捞,却看见张扬早己背着人冲进雨帘。她忽然想起书包夹层里那本化学笔记,陈华波托她转交时特意用便签标出曼雅不懂的催化反应方程式——此刻那些工整的字迹正在雨水里晕成蓝色的泪痕。

急诊室日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护士掀开曼雅被雨浇透的校服下摆,腰侧大片红疹在冷白灯光下触目惊心。"急性荨麻疹引发的高热,再晚点会休克的。"酒精棉球擦过皮肤时,曼雅瑟缩着往张扬怀里钻,输液针头泛起冷光。

林小雅默默把校服外套盖在曼雅腿上,指尖碰到张扬手背时像被烫到般缩回。点滴管里的透明液体开始坠落,她望着窗外渐小的雨势,突然希望这场暴雨永远不要停。

输液管里的光斑在墙上游移成银河,第三瓶药水快要见底时,曼雅烧红的脸色终于褪成半透明的白。张扬伸手调整滴速调节器,指尖悬在少女手背上方的阴影里颤抖。

走廊最后一盏夜灯也熄了,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把曼雅睫毛的投影织成他手腕上的蛛网。吊瓶玻璃折射的光圈正好笼住她的唇,那里还留着的淡淡薄荷味。

张扬俯身查看输液针头的动作慢得像是电影升格镜头。他数着曼雅轻颤的鼻息,消毒水的气息突然混进她发间的柑橘香。当倾斜的角度足够遮住护士时,他干燥的嘴唇终于贴上那片滚烫的额角。

这个吻比飘进窗的雨丝还要轻,却震得输液架上的挂钩微微作响。曼雅在梦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烧得翘皮的嘴唇擦过他下颚,张扬慌忙后退时撞得吊瓶摇晃,葡萄糖溶液里泛起细小的漩涡。

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凝固成雕像,首到曼雅无意识地抓住他来不及撤回的食指。少女输液的手背还贴着医用胶布,掌心却滚烫得像要把他指尖灼出印记。夜风掀动窗帘的瞬间,张扬突然把那个偷来的吻轻轻印在自己手背——这是今夜最接近她的狂喜。

点滴管里突然坠下一颗特别明亮的水珠,在月光里划出彗星般的轨迹。窗外暴雨不知何时转成了细雾,张扬数着药液滴落的节奏,发现自己的心跳再也没能恢复原来的频率。

迷糊中曼雅数到第七下时瞥见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空药盒。阿司匹林的铝箔纸被撕开三格,和记忆里断续的吞咽声严丝合缝地对上。原来不是梦啊,她望着少年眼下淡淡的青黑,喉咙突然发涩。

"你偷偷的亲我了?......""你烧糊涂了。"张扬平淡的说。可此刻曼雅望着天花板,分明听见自己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回响,像是暴雨前闷在玻璃罐里的蝴蝶。

急诊室消毒水的气味中,张扬正用袖口擦曼雅脸上的雨水。护士掀开被褥时,他注意到曼雅脚踝上系着褪色的红绳,心里一紧,记得给一个小女孩系过一条,一阵恍惚。不可能是她,她是初中转学过来的。

随着输液管的晃动发出细碎声响。"家属按住患者左手。"护士的指令让张扬耳尖发烫,掌心贴上曼雅滚烫的手腕时,曼雅突然迷迷糊糊喃喃的喊了声"疼"。

林小雨就是在这时抱着湿透的笔记冲进来的。她看着张扬突然僵硬的背影,突然把药盒重心重的放在急诊室的凳子上:"陈华波给的。"转身跑向雨幕时。

她摸到自己书包里那个印着"地高辛"的药瓶,糖衣药片在暴雨声中沙沙作响。消毒棉签滚落铁盘的声音惊得张扬指尖一颤。他盯着护士撕开新针头的包装,突然听见曼雅输液的手腕传来细微震颤——那是地高辛过量的前兆,初中生物竞赛时他偷看过她的药瓶说明。

初一那年初秋的体育器材室,他撞见曼雅躲在跳马箱后面吃药。白色药片从锡箔纸里挤出的脆响,像把生锈的钥匙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那天他翻遍校图书馆的《临床药理学》,"洋地黄中毒"的词条在他视网膜上灼出焦痕。

此刻吊瓶里的葡萄糖正在稀释她血液里的毒素,张扬用拇指丈量曼雅腕间的脉搏。每分钟112次,潮水般的恐惧漫过喉管——这个数字比当年看到药瓶上"地高辛"三个字时更令人窒息。

曼雅烧得发绀的嘴唇翕动着,他下意识俯身去听,却只捕捉到支离破碎的喘息。记忆突然闪回中考体测那天,曼雅跑完800米后蜷在梧桐树下,他隔着三米远看见她往舌底塞药片,阳光把铝塑药板照得银光刺目。

"别睡。"他轻轻拍打她的脸颊,掌心触到的温度让他想起那些被体温焐化的药片。输液管突然发出危险的咕噜声,张扬几乎要捏碎呼叫铃,首到发现只是空气柱在作祟。

月光掠过曼雅锁骨下的陈旧针眼,那是长期注射留下的星图。张扬把额头抵在床栏上,数着药液滴落的节奏克制颤抖。他太清楚这些淡褐色的瘢痕如何蔓延——就像他偷偷收集她每个空药盒,在背面写满无人知晓的祷词。

当曼雅的指甲突然掐进他虎口,张扬几乎要脱口说出那个禁忌的药名。但他最终只是把她的手包进掌心,如同包裹随时会熄灭的火种。晨光刺破云层时,他数到她脉搏终于降到90次/分钟,这个数字在病历卡上是安全阈值,在他心里却是劫后余生的判词。

后半夜的输液室冷得像冰窖。曼雅在药物作用下开始发抖,张扬把校服外套卷成团垫在她挂着点滴的手下面。当少女滚烫的额头无意识蹭过他胸口时,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化学实验室里打翻的乙酸乙酯——此刻空气里漂浮着同样令人眩晕的气息。

晨光穿透雾霭时,曼雅在张扬背上沉沉的趴着。路过公告栏的刹那,他瞥见陈华波参加化学竞赛的海报被雨水泡得卷了边。背上的人忽然动了动,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后颈:"...你身上有雨水的味道。"

林小雨在二楼窗边看着这一切,指尖无意识着那张被雨浸透的化学笔记。便签上陈华波的字迹虽然模糊,但那个画在方程式末尾的爱心,正在晨光中显现出诡异的荧光色。

曼雅在消毒水味中睁开眼,宿舍窗帘被风吹得鼓胀,像一片溃烂的蓝色皮肤。

(他的唇还黏在嘴角——那个偷吻的温度像生锈的刀片,卡在记忆的裂缝里。)

她摸向枕边,指尖触到一朵蔫垂的蓝绣球。

曼雅把花扔进垃圾桶,动作精准得像在素描本上擦除失误的线条。

(不要想那个潮湿的吻,不要想他背脊颤抖的频率,不要想他后颈纹身渗出的锈腥味——)

她拧开水龙头,冷水拍打手腕内侧淡青的指痕。镜子里的人睫毛轻颤,仿佛还是初中那个被泼墨水的女孩。

但垃圾桶传来细微响动。

那朵蓝绣球竟在微微颤动——她蹲下细看,花蕊里蜷着一只金属甲虫,六足被铁丝缠成“MY”的形状。想起张扬在生物课解剖过同样的甲虫,镊子夹着内脏说:“看,爱是会腐蚀内脏的。

退烧药让记忆泛起铁锈色泡沫:

- 七岁生日,张扬母亲把蓝绣球别在她发间,指甲缝里渗着抗抑郁药的苦香。

- 葬礼那天下雨,墓碑前摆着腐烂的绣球花,父亲说:“你妈的血脏了花。” 蹲在地上哭泣的男孩,被父亲一次次狠狠踹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小男孩。隔着几座墓碑是曼雅正在被父亲拉着手,远远望着这个哭泣的男孩,曼雅低头看了看脚上的红绳。爸爸那个给我寄红绳的漂亮哥哥,是他,他在哭。能不能去抱抱他?他好可怜啊……爸爸……不能,宝贝下次吧,好吗?下次见他咱们一定抱抱他,咱们的赶火车回去了,时间不太够了,好吗?

张扬其实我遇你更早,我一首在看着你 ,是你不记得了...……

曼雅突然掀开左袖——肘窝有枚极淡的针孔。

她掏出素描本,最新一页是发烧时无意识涂鸦:

齿轮咬合的心脏(张扬纹身)

试管里沸腾的蓝血(李远藤的实验室)

台球桌裂痕拼成“救我”(陈华波教她打球时的桌号)

翻到背面,不知何时被他用红笔赫然写着:

“你装睡时睫毛颤动127次”——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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