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波站在宿舍楼下的梧桐树旁,树影在他脸上割出细碎的光斑。手表指针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秒针每走一格都像在他太阳穴上扎一针。
他知道曼雅现在在哪里——
电影院的第七排双人座,张扬一定把手臂搭在她背后的椅背上,像道阴影般将她笼罩。午夜场的冷气太足,曼雅会下意识地蜷起腿,把脸往衣领里埋。而张扬会趁机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那件带着古龙水味的校服外套,口袋里总装着曼雅喜欢的柠檬糖。
陈华波踢飞一颗石子。石子撞在铁栅栏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他想起上周帮曼雅补习数学时,她草稿纸上无意识画下的无数个小星星。当时他还以为那是她新学的几何解法,首到昨天在张扬的课本上看到同样的星形涂鸦——就在《星际穿越》的票根旁边。
陈华波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折成方块的纸条。那是他昨晚从张扬课桌里找到的电影票存根——两张连号。
树影摇晃,远处传来脚步声。陈华波猛地抬头,看见张扬背着熟睡的曼雅出现在路灯下。女孩的脸贴在张扬颈窝处,睫毛投下的阴影像两片枯萎的蓝绣球花瓣。而张扬的手——那只骨节分明、总是转着篮球的手——正托在曼雅腿弯处,指尖陷进她校服裤子的褶皱里。
陈华波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看见曼雅脚踝上的红绳松了,细细的一缕红线垂下来,在夜风里轻轻摇晃。七岁那年系上的约定,如今像条脆弱的血管,将她和张扬的心脏连在一起。
张扬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者的笑。
‘’她睡着了。"
轻飘飘的西个字,却比任何挑衅都锋利。陈华波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嫩肉。他想起曼雅曾经说过,张扬身上有股雪松的味道,清冽又温柔。
可现在,他只闻到浓重的烟味和网吧泡面的油腻气息。
曼雅在张扬肩头动了动,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什么。张扬立刻收紧手臂,将她往上托了托。那个保护性的动作让陈华波胃部绞痛——他太熟悉这种姿态了,就像他熟悉曼雅思考时会咬笔头的习惯,熟悉她看到难题时左眼会先眨一下的细节。
西百三十七天。
陈华波在心里默数这个数字。从他转学来到这个班级,到曼雅第一次对他笑;从他们在奥数竞赛上并肩作战,到那场大雨里共撑一把伞。西百三十七天建立起的信任,被张扬几次单独相处轻易击碎。
路灯"滋啦"一声熄灭。
黑暗中,张扬背着曼雅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陈华波闻到曼雅发丝间残留的爆米花甜香,混合着张扬身上那股刺鼻的古龙水味。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伸手拽住曼雅垂落的手腕——
冰凉的,柔软的,腕骨处有一道浅浅的压痕,是趴在桌上睡觉时留下的。
"陈华波?"
曼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里还带着睡意。她的瞳孔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褐色,像秋日的梧桐叶。有那么一瞬间,陈华波想把她从张扬背上拽下来,想摇晃着她的肩膀问: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马遥进医院的日子。
那个像蓝绣球一样脆弱的女孩,精神病院最冷的那个雪夜。而此刻,她最好的朋友正趴在害她发病的凶手背上,睡得毫无防备。
但陈华波只是松开手,后退一步。
"宿舍锁门了。"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我帮你们叫醒了宿管阿姨。"
张扬挑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曼雅却突然挣扎着要下来,她的脚刚碰到地面就踉跄了一下——通宵不睡的后果。陈华波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张扬抢先一步。
"小心。"
张扬的声音低沉温柔,手臂环住曼雅的腰。那个占有欲十足的姿势让陈华波想起实验室的标本瓶——张扬就是那层透明的玻璃,将曼雅与外界隔开,只留自己呼吸过的空气给她。
宿管阿姨的骂声由远及近。
曼雅慌乱地整理着凌乱的头发,而张扬从容地帮她抚平衣领。陈华波站在原地,看着月光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最后在宿舍楼门口分裂成互不相交的线段。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缕断掉的红绳,线头处己经磨得发白。
西百三十七天。
陈华波将红绳绕在指间,勒出一道深红的痕。远处传来早起的鸟鸣,天快亮了。
——陈华波的独白——
——唯独没有我。
忽然想起高一刚开学时,她解不开一道三角函数题,咬着笔帽皱眉的样子。那时候,我还能光明正大地走过去,抽走她的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三行简洁的推导过程。
而现在,我只能站在这里,像个无关紧要的观测者。
(张扬,那个搅屎棍)
我早该知道,从张扬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和曼雅之间精确的数学关系就被彻底污染了。
他像一道无解的混沌方程,粗暴地闯入我们的世界——踹翻她的椅子,撕掉她的笔记,甚至故意在月考时把错误答案扔给她。可曼雅呢?她只是叹气,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回去,眼里却没有真正的厌恶。
——而我,连让她叹气的资格都没有。
我见过最荒谬的一幕,是高一那年曼雅发烧,张扬背着她冲出宿舍,冒雨往医务室跑。我站在走廊拐角,手里攥着从家里带来的退烧药,却一步也迈不出去。
因为曼雅趴在他背上,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像是抓住了全世界唯一的浮木。
而我,只是个拿着药的路人。
那天我没有追上去。
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因为——我算不出答案。
如果爱情是一道数学题,那么:
- 己知条件1:曼雅对张扬的容忍度无限趋近于正无穷
- 己知条件2:张扬的存在使曼雅的情绪函数出现周期性波动
- 求解:陈华波的最优策略
我尝试过所有算法:
1. 替代法——我比张扬成绩更好,更稳定,更懂她的思维逻辑
2. 排除法——如果张扬消失,曼雅是否会转向我?
3. 反证法——假设曼雅不爱张扬,那么她为什么总在看他?
但最终,我只得出一个结论:在曼雅的情感方程里,我始终是个常量,而张扬,才是那个无法预测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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