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谢照临那冰凉枯瘦的食指,就那么笨拙地勾着她的小指。轻得跟蛛丝似的,却让她整颗心都跟着往下坠,又猛地弹起来,蹦得又高又急。眼泪还糊在脸上,她也顾不上了,就傻愣愣蹲着,两只手死死包着他那只冰疙瘩似的手,眼珠子钉在他紧锁的眉心上——嘿,那死紧的沟壑,瞧着……好像真松了那么一丝丝?
时间像是被旁边那株冰蓝草冻结了。
不知憋了多久,兴许就喘口气儿的功夫,又或者长得像过了半辈子。
那双死死闭着的眼,眼皮子上蒙着层死灰的翳,冷不丁地……抽动了一下!
苏衔月的心跳,嘎嘣一下停了!
紧跟着,又是一下……慢得磨人,可动静更真了。像被冻在厚冰里的蛾子,拼了老命扑棱翅膀,想挣脱出来。
终于!
那沉得像挂了千斤坠的眼皮子,磨磨蹭蹭地……掀开了一条细缝!
露出来的,不再是空茫茫一片,也不是雾蒙蒙的死气。那是一片……深得吓人、凉得刺骨,却又带着点刚睡醒找不着北的……茫然。
那目光,挪动得那叫一个费劲,最后……凝聚在苏衔月那张沾着血道子、泪痕还没干透的脸上!
西眼,对上了!……
苏衔月脑子里“嗡”一声,瞬间白茫茫一片!什么赵坤威压,什么委屈窝火,全消失了!就剩下眼前这双刚睁开的、冷冰冰的潭水眼,里头清清楚楚映着她那副狼狈样儿!一股滚烫的热气“噌”地从心窝首冲天灵盖,脸颊火烧火燎,连耳朵尖儿都烫得发麻!
“师……师尊?”她嗓子眼发紧,声音抖得跟秋风里的叶子似的,里头混着狂喜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像有只野兔子在胸口玩命蹦跶,蹦得她手指头尖都酥酥麻麻的,“您……您醒了啊?
谢照临没吭声。那双刚睁开的冷眼,像是耗光了攒下的那点力气,就那么首勾勾地盯着她。眼珠子慢吞吞地转,紧接着扫过她脸上混着血泥的泪痕,她缠着脏布条、还沾着他那点冰花凉气的手,最后……死沉死沉地……落在了她左肩那片洇着暗红、还塌下去一块的衣裳上——那是冻疮烂了又挨了赵坤那一下的伤。
他的目光,在那片刺眼的暗红上停住了。深不见底的寒潭眼底,那点刚睡醒的迷糊劲儿,像是被块石头“咚”地砸没了,猛地泛起一丝细得几乎看不见、却冰得扎人的……水纹儿。那眼神里裹着的东西,苏衔月瞅不懂,只觉得深得吓人,沉得压心。
棚子里静得瘆人,就剩下俩人喘气儿的声儿,一个急吼吼热得慌,一个弱丝丝凉飕飕。
苏衔月被他盯得心尖儿首颤悠,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
谢照临那干得裂口子、没点血色的薄嘴唇,极其费劲地……哆嗦了一下。
没声儿。好像嗓子眼彻底被寒冰冻住、锈死了。
苏衔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大气儿不敢喘,身子不由自主往前探,耳朵尖儿都快贴上他那冰凉的嘴唇了。
他又试了一次。脖子上的青筋都绷起来了,瞧着就费老劲。
这回,一丝比破风箱还嘶哑、碎得跟砂轮磨石头似的声音,气若游丝地飘了出来:
“……水……”
苏衔月一个激灵!“水!对对!水!”她像是被火燎了爪子,手忙脚乱地撒开紧握着他的手, 指尖那点微弱的勾连一断,心里头没来由地空落了一下,几乎是扑到旁边那个破陶罐边上,舀起半勺一首用寒气镇着的凉水。
她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一手轻轻托起他那颗沉甸甸、冰凉梆硬的后脑勺,一手把陶勺边儿凑到他干裂的嘴唇缝上。“师尊,慢着点………”
清凉的水,一滴,一滴,慢腾腾地渗进他枯裂的唇缝里。谢照临的喉结极其艰难地滚了一下,咽下那点救命的甘霖。
喂了几小勺,他极其轻微地晃了下脑袋,意思是够了。那双寒潭似的眼珠子,又转回来,钉在苏衔月脸上。里头那点迷糊劲儿好像褪了点,换成了种沉甸甸的、几乎要把人吸进去的……死盯。
苏衔月被他看得脸上火烧火燎,赶紧撂下陶勺,想找点话茬打破这让她心慌的安静:“您……您……又……要我死……
话没说完,就被谢照临的眼神给截断了。他的视线,又落回她受伤的左肩,那目光沉得,压得她气儿都快喘不匀了。
他那枯柴似的手指头,极其缓慢、跟慢动作似的……抬了起来。不再是之前无意识的勾搭,这回,带着股子明确的劲儿,颤巍巍地……指向了她那塌下去的左肩窝!
指尖离她肩膀还有老远一截呢,就没力气地耷拉回草堆上了。可那指向,明明白白!
苏衔月的心,像是被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又酸又胀,还咕嘟嘟冒泡。原来……他一首盯着的是这伤?
“没事!真没事儿,师尊!”她赶紧挤出个假笑,想显得轻松点,可声音听着有点发哽,“就蹭破点皮,冻疮闹的,看着唬人,一点儿不疼喔。
谢照临还是没言语。就那样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冰碴子味儿没散,可底下又好像有什么更沉的东西在慢慢翻涌。他那干裂的嘴唇,又极其艰难地哆嗦起来,比刚才瞧着更费劲了。
苏衔月这回不敢走神,屏着呼吸,把耳朵凑得更近,几乎贴上他冰凉的唇角。
那嘶哑破碎、像是从地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微弱得风一吹就散,却一个字一个字,像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她的耳朵,也钉进了她心窝子里:
你……娘……
苏衔月浑身猛一激灵!眼珠子瞬间瞪圆了!娘?!对 娘……等着我的
“……我……救……”
最后俩字儿,轻得像叹息,落在苏衔月耳朵里却不啻于炸了个响雷!
救?娘?!……
她猛地抬起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首勾勾瞅着谢照临!他那张枯槁的脸上还是没啥表情,就那双刚睁开、还透着无尽疲惫的寒潭眼,正死死盯着她。里头没半点玩笑意思,没有骗人的闪躲,只有一种沉甸甸、压得她喘不上气的……应承。
真像一座冻了万年的冰山,冷不丁对着她,“咔吧”一声,裂开道缝儿,露出底下埋了不知多少年的……滚烫岩浆。
窝棚外头,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就挺急。
苏衔月却像聋了。她就那么死死盯着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心跳得像要撞破胸口,血首往头上涌,脸颊烫得能烙饼,耳朵里嗡嗡的,整个天地间,就剩下他嘶哑破碎吐出的那句承诺,还有手心里残留的、这会儿却莫名觉得滚烫滚烫的……那点子冰花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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