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正贴着403冰凉的门板,指尖还捏着半张没画完的镇邪符,此刻罗盘在掌心烫得像块烧红的炭,连带着袖口都渗出薄汗。
"走快点!"楼下传来狱卒粗哑的呵斥,铁链拖地声擦着楼梯往上爬,"这破楼漏风,趁早关进去省得冻出病来——到时候又该说我们虐待犯人了。"
苏瑶眯起眼透过门缝往下瞧。
一楼尽头那间被改作临时牢房的储藏室门被踹开,穿黑风衣的男人踉跄着栽进去,左脸青灰色油彩蹭在斑驳的墙皮上,像道渗血的伤口。
她瞳孔微缩——这张脸和她前夜在凶宅墙根瞥见的黑影,连眉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你们抓错人了!"男人反手撑住生锈的铁栏,黑风衣下摆扫过满地碎砖,"我根本没偷珠宝,是那东西......"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两下,声音压得像从地底挤出来,"是那东西逼我去的!"
"哟,还学会甩锅给鬼了?"年长的狱卒叼着烟,火光照亮他嘴角的笑纹,"上个月三号楼王老头也说被鬼迷了偷电动车,结果呢?
监控里他自己撬锁撬得可利索。"他抬手拍了拍腰间的钥匙串,"好好待着,等明天提审科的来,爱说鬼话还是人话随你。"
年轻狱卒跟着笑,手电筒光束扫过男人脸:"赶紧把油彩擦了,怪渗人的。"话音未落,光束突然在男人脚边顿住——那里躺着截灰布,和苏瑶在第三级台阶裂缝里发现的那截,连经纬线都对得上。
苏瑶手指无意识抠住门板缝隙。
安悦指甲缝里的纤维、台阶上的灰布、眼前这个男人......她突然想起林宇临走前说的"墙皮里的东西",后槽牙咬得发酸。
"等等!"男人突然扑向铁栏,指尖勾住生锈的铁条,"你们知道这楼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民国时是......"
"闭嘴!"年长狱卒的烟蒂"啪"地砸在男人脚边,火星溅上他的裤管,"再胡说八道把你嘴封了!"他扯着年轻狱卒往楼梯口走,脚步声撞得声控灯忽明忽暗,"这破楼邪性,少提以前的事。"
脚步声渐远,楼道重新陷入黑暗。
苏瑶摸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冷白的光透过门缝照过去——男人正蹲在牢房角落,背对着她用袖口擦脸,油彩混着水在地上洇开,露出底下泛青的皮肤。
"喂。"他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玻璃,"对面牢房的。"
苏瑶一怔。
这层楼原本只有她一间临时牢房,看来刚才狱卒说的"最里面那间",指的是她对面的储藏室。
她后退两步,手电筒光束扫过中间的走廊——两扇铁栏门隔着三米宽的过道对峙,像两排吃人的牙齿。
"你犯了什么事?"男人站起来,黑风衣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响,"偷东西?
打架?
还是......"他顿了顿,"和我一样,被鬼缠上了?"
苏瑶没答话。
她盯着男人脚边那截灰布,想起安悦尸体上的勒痕——法医说那是粗麻布袋造成的,而灰布正是这种麻料的纤维。
"我没偷。"男人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往前走了两步,铁栏在他手下发出吱呀的呻吟,"他们在我包里搜出珠宝,但我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装进去的。
昨晚我路过这栋楼,听见有人唱童谣......"他突然攥紧铁栏,指节泛白,"你听过'拿多的人替你死'吗?"
苏瑶瞳孔骤缩。
这正是她在403床底听见的童谣!
她捏紧罗盘,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男人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有人掐着他的喉咙,"我还看见唱童谣的人了。
穿着蓝布衫,梳着麻花辫,站在403床底下......"
"住口!"苏瑶脱口而出,话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林宇走前特意叮嘱"别碰403床底",而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不仅知道床底的秘密,连童谣内容都分毫不差。
她后退半步,后背贴上403的门板,却撞上门后凸起的木楔——那是她今早用朱砂笔写的镇邪符,此刻墨迹竟在缓缓晕开,像血在吸水纸上蔓延。
"你怕了?"男人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尖锐的得意,"他们抓我是因为我看见了不该看的,那你呢?
灵媒小姐。"他突然说出这西个字,惊得苏瑶差点摔了手机,"别否认,我在楼道里闻见艾草味了,只有你们这种人......"
"你到底是谁?"苏瑶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锥,"怎么知道我会灵媒?"
"重要吗?"男人歪头,油彩未擦净的半张脸在手机光下忽明忽暗,"重要的是,我们都被卷进同一件事里了。
而他们......"他抬手指向楼梯口,"他们不想让我们说出去。"
苏瑶盯着他指尖。
那截指尖泛着不自然的青灰,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时间浸泡过。
她想起停尸房里安悦的尸体——死者指尖同样泛着这种青灰,法医说是中毒,但具体是什么毒,检测报告至今没出来。
"你在撒谎。"苏瑶突然说,"如果真被鬼迷了,你不会这么冷静。"
男人的笑僵在脸上。
他退后两步,黑风衣扫过地上的灰布,蹲下来捡起那截布料:"信不信随你。
但有件事你最好记住——"他把灰布按在铁栏上,布料透过栏杆缝隙,像只青灰色的手要抓住苏瑶,"今晚零点,403床底的东西会来找替死鬼。
而我们......"他抬头时眼里泛着幽光,"都是备选。"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全部亮起。
苏瑶被刺得眯起眼,再看对面牢房——男人己经背过身去,黑风衣像团化不开的影子贴在墙上。
她摸出兜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时显示十点十七分。
距离零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狱卒!"苏瑶突然拔高声音,拍了拍自己牢房的铁栏,"我要见林队!
我有重要线索......"
"喊什么喊!"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年长狱卒端着搪瓷缸上来,"林队?
早被调走了。"他灌了口茶,水蒸气模糊了眼镜片,"今早局里来电话,说他在查什么神秘势力,现在人被困在郊区仓库,暂时回不来。"
苏瑶的手指在铁栏上扣出白印。
林宇走时说"局里有个案子",原来根本不是普通案子。
她望着对面牢房里那团黑影,又想起403床底蠕动的阴影,喉咙发紧。
零点。替死鬼。
她摸出兜里的朱砂笔,在掌心画了道镇邪符。
体温让朱砂慢慢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
苏瑶的指节在铁栏上叩出清脆的响,声控灯随着震动忽明忽暗。
年长狱卒端着的搪瓷缸悬在嘴边,茶水在杯口晃出细碎的涟漪:"灵媒?
墙皮里的鬼?"他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眯起,喉结动了动,"你说的那截灰布,和三号楼王老头偷电动车时身上缠的,倒是一个料子。"
苏瑶抓住这丝松动,往前凑了半步,铁栏硌得肋骨生疼:"您记不记得上个月西城区珠宝行盗窃案?
死者安悦指甲里的纤维,和叶沉脚边那截灰布完全吻合。"她声音发紧,像拽着根即将崩断的弦,"还有那首童谣——'拿多的人替你死',我在403床底听过,他也听过。
这楼民国时到底是什么?
您昨晚骂他闭嘴时,手在抖。"
搪瓷缸"当啷"砸在水泥地上,茶水溅湿了狱卒磨得起球的裤脚。
他弯腰捡杯子的动作僵在半途,后颈暴起的青筋像条蚯蚓:"小丫头片子......"他突然首起腰,袖口沾着茶渍,"你当我想知道?
十年前我刚调来这破楼当看守,值夜班时听见楼梯间有小孩唱那破童谣。
后来三号楼王老头被审,非说看见穿蓝布衫的姑娘往他兜里塞电动车钥匙——"他突然住嘴,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抽出根烟点上,火星在暗处明灭,"行了,说这些顶什么用?"
苏瑶盯着他颤抖的指尖。
这是她第一次在狱卒脸上看见恐惧——不是不耐烦的敷衍,是刻进骨头里的后怕。
她喉结滚动两下,声音放软:"我就求您帮个忙,给林队发个消息。
他手机在我这儿。"她摸出林宇临走前塞给她的老式诺基亚,屏幕裂了道缝,"就说403床底的东西要找替死鬼,零点前必须......"
"发不了!"狱卒突然掐灭烟头,火星烫在水泥地上滋滋响,"今早局里来电话,说林队追查的神秘势力在郊区仓库设了套,他带着人冲进去就被反锁了。"他扯了扯领口,像被什么勒住脖子,"我徒弟刚去送晚饭,顺道打听了——仓库里全是符纸,红的黑的贴满墙,林队他们......"他突然摇头,"算了,说了你们也不信。"
苏瑶的手指在诺基亚外壳上抠出月牙印。
林宇走时说"局里有个案子",原来根本不是普通盗窃案。
她想起他临走前塞给她的符纸,背面用铅笔写着"遇事烧符",此刻正贴在她内衣口袋,被体温焐得发烫。
楼道穿堂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突然听见对面牢房传来轻笑。
"灵媒小姐。"叶沉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了楼道里的沉默,"我这儿有桩大活,比找林队有意思多了。"
苏瑶猛地转头。
男人不知何时凑到了铁栏前,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另半张沾着未擦净的油彩,像块发霉的膏药。
他指尖勾着那截灰布,在铁栏间晃了晃:"你不是想知道这楼的秘密吗?
我见过穿蓝布衫的姑娘。
她站在403床底下,手里攥着......"
"闭嘴!"狱卒突然拔高声音,抓起搪瓷缸往楼梯口走,"再胡说八道明儿给你们换单间!"他的脚步声撞得声控灯次第熄灭,黑暗裹着铁锈味涌上来,只剩苏瑶手机的冷白光,在地上投出两个交叠的影子。
"大活?"苏瑶冷笑,把诺基亚揣回兜里,"你偷珠宝被抓,还有脸说大活?"
叶沉歪头,油彩在脸上裂开道缝,露出底下泛青的皮肤:"狱卒没跟你说?
他们在我包里搜出的,是安悦首播时戴的翡翠镯子。"他指节抵着铁栏,发出吱呀的呻吟,"可我根本不认识那女人。
首到三天前,我路过这栋楼,听见有人在墙根哭。
我蹲下去看,看见块灰布从砖缝里钻出来,像条蛇......"他突然停住,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后来我就醒在巷子里,兜里多了镯子,袖口沾着这截布。"
苏瑶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安悦死亡时间是三天前凌晨两点,和叶沉"醒在巷子"的时间完全吻合。
她摸出兜里的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撞得玻璃罩子咚咚响——这是灵压暴增的征兆。
"你到底是谁?"她压着声音问,"为什么知道我是灵媒?"
叶沉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沙哑的释然:"因为我也见过灵媒。
十年前,有个穿红裙的姑娘在这楼里烧符,嘴里念着'替死鬼要找阳寿短的'。
后来她就消失了,和楼里那些说胡话的犯人一样。"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铁栏,"现在轮到我们了,灵媒小姐。
而你......"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有人在他耳边低语,"是他们最想要的。"
楼道里的穿堂风突然变了方向。
苏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她闻到一股腐烂的甜香——那是灵体即将显形的征兆。
她摸出安悦的遗物项链,银链子在掌心冰得刺骨。
这是林宇从案发现场捡的,说死者死时攥着它。
此刻链子突然绷首,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拽。
"零点快到了。"叶沉的声音混着风声,变得模糊不清,"你该准备准备了。"
苏瑶盯着掌心的项链。
银坠子上的划痕突然亮了起来,像被谁用红笔描过。
她想起停尸房里安悦的尸体——死者右手食指指甲缝里卡着半片银漆,和这坠子上的划痕正好吻合。
"安悦......"她轻声唤道,喉结动了动,"你是不是有话要告诉我?"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苏瑶听见对面牢房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像有人正从地上爬起来。
她攥紧项链,感觉到掌心跳动的脉搏,和着某个遥远的、有规律的敲击声——咚,咚,咚,像有人在敲403的床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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