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娃香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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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娃香暖人心

 

袜香暖人心

质疑的风声,如同夏日午后骤起的雷阵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当王婶抱着退烧后安睡如常的小孙子,在村口大槐树下声泪俱下地还原了周大顺那晚冒雨赶来“看”孩子、又坚决不收分文的经过后,那些关于他“装神弄鬼”、“借机敛财”的流言蜚语,就像被阳光蒸腾的水汽,迅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被周大顺帮助过的乡邻们自发的声音。

“大顺兄弟帮我家二小子看过,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硬塞给他两个鸡蛋都不要!”

“就是!我娘家侄子那回,哭得嗓子都哑了,大顺去了,念了几句啥,孩子就抽抽噎噎睡着了,第二天啥事没有!人家图啥?”

“老周家啥门风?周善人老爷子,周大发兄弟,哪个不是实诚人?大顺能坏到哪去?”

“那李木匠就是眼红人家在袜厂有活计,自家儿子不争气没进去,瞎嚼舌根子!”

舆论的天平彻底倾斜。李木匠在村里走动时,明显感觉到了一些疏远和异样的目光,他讪讪地,再也不敢提这茬。这场小小的风波,非但没有击垮周大顺,反而让他在乡邻心中的分量更重了。那份原本带着点神秘色彩的“看惊吓”,如今在大家口中,更多了几分朴素的信任和感激——周大顺,是个心善、实诚、靠得住的人。

风波平息后的一个周末,周大顺像往常一样,提着厂里发的那只印着“前进袜厂”字样的、半旧不新的帆布工具包,准备去厂里加班。包里除了他的饭盒水壶,照例还塞了几双厂里处理的、有点小瑕疵但绝对能穿的袜子。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也是他独特的“社交货币”。

刚走到村口,就被一群在树荫下纳鞋底、唠家常的大娘大婶们叫住了。

“大顺!又去厂里啊?”

“大顺兄弟,上次多亏你了,我家那皮猴儿现在好着呢!”

“就是,大顺,拿着!” 王婶手脚麻利,把一个还带着泥点子的布袋子塞进周大顺手里,里面是几个还沾着露水的新鲜玉米,“自家地里刚掰的,甜着呢!给厂里伙计们尝尝鲜!”

周大顺连忙推辞:“王婶,这……这哪行,您太客气了!”

“拿着拿着!跟你帮的忙比,这几个棒子算啥!”王婶不由分说。

“就是,大顺,别推了!拿着!”其他几个婶子也笑着附和。

周大顺憨厚地挠挠头,黝黑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只得接过来:“那……谢谢王婶,谢谢大家了。”他想了想,打开自己的工具包,从里面掏出几双卷好的袜子,递给王婶和旁边的几个婶子:“厂里的处理品,不嫌弃的话,拿回去给家里孩子、老人凑合穿穿,吸汗,比光脚强。”

“哎哟!这好!大顺你真是!”王婶喜笑颜开地接过。其他婶子也围上来,你一双我一双地分着。几双不起眼的袜子,在她们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带着人情味的好东西。没有客套的推让,只有淳朴的接受和欢喜。

这一幕,恰好被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买画材的周妙手看见。她停下车子,远远地看着叔叔被一群婶子大娘围着,递袜子,收玉米,笑容质朴而温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叔叔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和婶子们手中簇新的袜子、带着泥土清香的玉米棒子,构成了一幅无比和谐又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她忽然觉得,叔叔这份“袜香人情”,比任何华丽的艺术表达都更真实、更动人。

周大顺的“袜子外交”并未止步于村口。到了袜厂,他也没闲着。车间里机器轰鸣,空气里飘散着棉线和染料混合的味道。工间休息时,他看到质检员小张正对着几双被挑出来的次品袜子发愁——只是颜色染得不太均匀,或者跳了一两针,按规定只能报废处理。

“张师傅,愁啥呢?”周大顺凑过去,拿起一双看了看,“这……就是颜色花点,穿着又不碍事。”

小张叹口气:“厂里规定,次品就得报废。看着怪可惜的。”

周大顺眼睛一亮:“那……你看这样行不?反正要报废,不如给我?我拿回去,看谁家不嫌弃,给老人孩子穿,总比扔了强。”他补充道,“我保证不拿出去卖,就送人!”

小张知道周大顺的为人,也知道他经常拿些小瑕疵品回去送乡邻,厂里领导其实也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不影响正品销售,还能落个处理库存和人情。他点点头:“行!大顺哥你拿去吧,不过可别声张,就说是你自己要的。”

“哎!放心!谢谢张师傅!”周大顺乐呵呵地,把那些“次品”袜子小心地收进自己的工具包里。这些袜子,很快又会在某个需要帮助或仅仅是表达善意的时刻,出现在某位工友、邻居、甚至路上遇到的困难人手中。

几天后,村里赵家和钱家因为宅基地边界上一棵老柿子树该归谁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动了手。村干部调解了几次都没用,两家都憋着一口气。周大顺听说了,没急着去劝架。他先去找了赵家当家的,递上一双厚实的男袜:“赵大哥,天凉了,厂里发的,多了一双,您试试合脚不?”闲聊几句家常,绝口不提柿子树。又去了钱家,给钱老爷子塞了两双加厚的袜子:“钱叔,您老腿脚怕寒,这袜子厚实,暖和。拿着!”同样只拉家常。

过了两天,他瞅准两家人都没那么大火气了,提着一小筐自家院子里结的柿子(不是那棵有争议的树),先去了赵家:“赵大哥,尝尝我家柿子,今年结得多,甜!”又去了钱家:“钱叔,柿子,您老牙口好,尝尝!”

他这“送温暖”送得不着痕迹,却像春雨一样,一点点浸润了双方僵持的心。当他再次在村委遇到两家当家的时,只是憨厚地笑着说了一句:“一棵老树,长了多少年了?果子结出来,还不是掉地上大家伙儿都能捡?争来争去,伤了和气,值当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这话朴实无华,却点中了要害。想想周大顺送袜子的情谊,想想他平时为人的厚道,赵家和钱家的当家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没过多久,两家竟自己协商好了,柿子树共同管理,果子平分。村干部都啧啧称奇。

周大顺得知消息,也只是在晚饭桌上,扒拉着碗里的饭,憨憨地对家人说了一句:“赵家和钱家,那柿子树的事,好像说好了。”仿佛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父亲周大发看了弟弟一眼,没说话,嘴角却微微上扬。母亲朱美慧给周大顺碗里夹了块肉:“多吃点,厂里活累。”奶奶神婆子慢悠悠地说:“和气生财,袜子暖脚也暖心。”爷爷周善人点点头:“大顺做得对。”

周妙音周末回家,听说了叔叔用袜子“摆平”纠纷的事,忍俊不禁。她看着叔叔那张被岁月和车间油污刻下痕迹、却始终带着质朴笑容的脸,心中充满了敬意。叔叔没有哥哥周生财的运筹帷幄,没有姐姐周幸福的桃李芬芳,甚至没有父亲周大发那份隐形的财富力量。他只是个普通的袜厂工人,用一双双带着机器余温、可能还有微小瑕疵的袜子,用他那份扎根于泥土的善良和一点点民间的小智慧,默默地温暖着、粘合着身边的小世界。

这份“副业”,早己超越了“看惊吓”本身。它成了一种无声的语言,一种周大顺特有的、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表达方式。它不宏大,却足够温暖;不耀眼,却足以照亮人心角落的缝隙,弥合那些细小的裂痕。袜香幽幽,暖意融融,在孟乡这个小小的村庄里,悄然传递着最朴素的真理——善行无大小,真心换真情。而周大顺,这位“袜子外交官”,也在这场风波之后,赢得了乡邻们发自心底的、更为深厚的尊重。月光下,他坐在自家小院门口,就着一盏昏黄的灯,笨拙地缝补着白天不小心刮破的工装口袋,神情专注而安然,仿佛白天那些纷扰,从未发生过。他的世界,简单、踏实,却自有一份让人心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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