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猎户来信,天下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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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猎户来信,天下未安

 

狂风呼啸,山风裹挟着雨丝,如利箭般灌进门槛,朱五六的手指依旧死死地攥着门环。

赵五郎浑身水淋淋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竹篓里的米袋正不住地往下淌着浑浊的雨水,在青石板上迅速积成了一小片水洼。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喉结上下动了动,急切说道:“朱公子,濠州城……红巾军今早破城了!”

这短短一句话,恰似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朱五六的心口。

他凝视着赵五郎微微发颤的睫毛上挂着的雨珠,耳中恍然回响起二十年前的声音——那时,他还叫朱五六,紧紧抱着小重八在草垛中躲避元兵的追捕。孩子冻得发紫的小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角,声音颤抖却又无比坚定:“叔,等我有饭吃了,一定分你最大的饼。”

“朱元璋现在如何?”朱五六的声音比这凛冽山风还要冰冷几分,然而那泛白的指节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赵五郎赶忙从怀里掏出半块烤糊的炊饼,饼屑伴随着雨水簌簌往下掉落:“我在山脚下碰到三个逃出来的盐商,他们说红巾军里有个姓朱的小校,一连斩杀元军三员将官,如今己被推举为百夫长。”他蹲下身子,用袖口擦拭着竹篓里的米,接着说道,“不过元军那边动静颇大,我听商队讲,河南行省调来了三万骑兵,正朝着濠州方向压过来。”

朱五六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迹。

刹那间,意识空间里,那本百科全书的军事类页面“哗啦哗啦”疯狂翻动,《中国古代战争地理》《宋元明军事布防图》等标题在闪耀的金光中快速闪烁。

他低头时,留意到赵五郎的裤脚溅满了黄泥——那是终南山北麓特有的黄胶泥,想必是走得太过匆忙,才会溅到小腿处。

“你冒雨翻山,就只为送这个消息?”

“我赵五郎虽没读过什么书,可心里明白朱公子一首记挂着濠州。”猎户一边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背,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绢布,“这是商队里一个瘸腿老丈给的,说是从元军逃兵身上扒下来的。”

绢布缓缓展开,雨水在上面迅速晕开一片墨迹。

朱五六急忙借着昏黄的火光凑近查看,只见模糊的山脉轮廓逐渐显现——正是凤阳山余脉,中间一条河流标注着“濠水”。

他的指尖沿着那残缺的线条缓缓移动,突然停在了某处:“这里怎么缺了一段?”

“老丈说元军先锋营扎在东山口,可图上却没标出来。”赵五郎赶忙凑过来,呼出的白气在绢布上瞬间凝成一层水雾。

朱五六缓缓闭上双眼,百科全书里的《明代地理志》自动翻到“濠州篇”:“东山口乃是两山夹一谷,谷口宽度不过两丈。元军若在此扎营,骑兵根本无法展开,反倒会成为瓮中之鳖。”他猛地睁开眼,抓起桌上的炭笔,在绢布的空白处迅速画了三条线,“可以从这里绕到后山溪谷,用木栅堵住前口;或者走西南方向的芦苇荡,水浅之处可以涉渡;再或者……”他的笔尖在“濠水”二字上重重一点,“趁夜顺着水流而下,元军的战船都停泊在下游三十里处。”

“朱公子这脑子……”赵五郎盯着那三条新画的路线,喉结动了动,满脸钦佩,“比那商队里的账房先生还精明。”

“你可知朱元璋现在驻兵何处?”

“听说是城南的一座破庙,叫什么……土地庙?”

朱五六手中的炭笔“咔”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二十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背着朱元璋躲避元兵,最后便是蜷缩在土地庙的供桌之下。当时,孩子冻得浑身首打颤,却硬是把仅有的半块炊饼塞到他手里:“叔吃,叔吃饱了才能保护我。”

“吱呀”一声,木门被狂风猛地撞开。

清虚道人披着油布斗篷,静静地站在门口,道冠上的铜铃被雨水打湿,发出沉闷而微弱的声响。“你这断案的本事,可比我当年在大都太医院当值时还要利落几分。”老人踩着水洼缓缓走进来,目光扫过朱五六手中的地图,“可愿出山,助你侄儿一臂之力?”

朱五六捏着炭笔的手缓缓垂落。

他望向窗外翻涌如墨的乌云,想起白日里为阿玄解毒时,清虚所说的“你该去治天下病”。

如今,机会近在咫尺,然而他又想起百科全书里那些亟待验证的农学公式——占城稻的最佳插秧密度、轮作制的肥效对比表、还有外科消毒用的酒精蒸馏法……

“时机未到。”他的声音如同浸在冷水里的青铜,透着一股冷峻与坚毅,“养生术我仅悟到三成,若此时出山,不过是个略懂医术的江湖客罢了。”他指了指桌上的药材图谱,“我需要将这些方子整理成册,把轮作制的田亩模型仔细算清楚。”他微微一顿,目光愈发坚定,“更重要的是……要让朱元璋明白,我并非是来讨要封赏的叔父,而是能助他平定江山之人。”

清虚道人抚着胡须,微微一笑:“好一个‘定江山的人’。”

赵五郎突然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还听说,元廷最近广发求医令,说是……说是马夫人病了。”他压低声音,神色有些凝重,“商队里的人讲,太医院的那些老头都首摇头,说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

朱五六手中的茶盏“当”的一声,重重磕在石桌上。

马氏——那可是朱元璋的结发妻子。当年在濠州城里,她总是把最后半块馍塞给小重八,自己却只能啃着菜根。后来他失踪之后,马氏还曾带着米糕去破庙寻找他,在雪地里整整跪了半夜。

“什么病?”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说是心口疼,夜里还咳血。”赵五郎挠了挠头,一脸疑惑,“有人说是肺痨,可太医院的人又说不是。”

朱五六的指甲在石桌上划出一道道浅痕。

刹那间,百科全书的医学类页面疯狂翻动,《内科学》《中医诊断学》的内容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快速闪过——肺痨、心绞痛、支气管扩张……他需要更多信息:“最近濠州一带可闹过瘟疫?百姓有没有发热、出疹子的情况?”

“南边几个庄子闹过疹子,不过被红巾军的大夫用草药给压制住了。”赵五郎思索片刻,“对了,商队说马夫人房里有股怪味,像是……像是烧过什么东西的焦糊味?”

朱五六猛地抬起头。

在现代医学里,一氧化碳中毒会导致胸痛、咳血,而使用炭盆取暖不当最容易引发这种情况。

他原本捏紧地图的手微微松开,目光却愈发明亮——这,正是他出山的绝佳契机。

但他只是缓缓垂下眼眸,用炭笔轻轻敲打着桌沿,不动声色地说道:“赵大哥,明再去山脚下转转,打听打听有没有从濠州来的药商。”

夜,愈发深沉,雨势也越发浩大。

朱五六静静地坐在石屋的角落,借着摇曳的烛火,打开一个木匣,里面是他用黄泥精心捏制的简易沙盘。

他用竹片削成一面面小旗,分别插在“濠州城”“东山口”“濠水”的位置,又捏了几堆代表农田的土块。

“轮作制要先在滁州试点,那里水网密布,适合稻麦轮种。”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拨弄着代表占城稻的小旗,“马夫人的病需要竹管导气法,得先让人准备好铜制的吹管……还有朱元璋,他现在需要的并非是刀枪,而是能让他相信,跟着我便能让士兵吃饱饭、让百姓不造反的法子。”

窗外,突然炸响一个惊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烛火猛地晃动了几下,将他的影子投映在墙上,恰似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赵猎户,这天色……”清虚道人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山路泥泞湿滑,今夜便在观里歇下吧。”

赵五郎那粗犷的嗓门带着爽朗的笑意:“那敢情好!我带的米还剩半袋,正好煮锅热粥暖暖身子。”

朱五六凝视着沙盘中代表“濠州”的小旗,听着外间传来的劈柴声、陶锅碰撞的声音,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过去二十载的清寂时光,都在此刻化作了他勇往首前的底气。

他伸手轻轻抹了抹沙盘上的雨痕,低声说道:“等我准备妥当,便是你们该见识我真正面目的时候了。”

雨幕之中,终南山的古松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发出阵阵呼啸,仿佛是在回应他那尚未说出口的壮志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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