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教室的百叶窗将阳光切割成细密的光栅，沈星璃的2B铅笔在素描纸上悬停了三分钟。解剖台上的骨骼标本泛着冷白的釉光，而坐在标本旁的陆辰却像一团温暖的星云——他解开三颗衬衫纽扣的锁骨下方，那道淡白色疤痕在阳光下呈现出奇特的质感，像是银河系悬臂上被流星灼烧过的星尘带。
"专注结构，120分钟。"美术老师敲了敲解剖图谱，"手部尺骨、桡骨关节面，或者腕掌骨间的肌腱走向。"
沈星璃的铅笔尖终于落下，却在纸上勾勒出完全不同的线条——不是骨骼的硬朗转折，而是陆辰低垂的睫毛在颧骨投下的扇形阴影，是他喉结随着呼吸起伏的微妙弧度，是那道疤痕边缘细小的、如同超新星遗迹般的放射状纹路。
"啪嗒"。
第西节课的预备铃响起时，班主任突然推门而入："陆辰，校医室需要复查你的心率数据。"
沈星璃注意到他起身时左手下意识按住了颈侧——那里有一道她从未见过的、新鲜的医用胶布痕迹。等他再回来时，校服衬衫己经换成高领毛衣，颈动脉位置贴着最新款的心率监测贴片，LED指示灯随着脉搏闪烁出危险的红色。
"持续120bpm会触发远程报警。"他落座时低声解释，毛衣领口摩擦医用贴片发出细微的静电声。沈星璃的铅笔应声折断，碳粉沾满了她的指缝。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美术老师突然举起她的素描纸。阳光穿透纸背，全班爆发出哄笑——本该呈现手部骨骼结构的画纸上，布满了交织的放射性线条，像是某种神秘的星图。
"沈同学，这是掌骨还是腕骨？"老师抖着纸张，碳粉簌簌落下，"还是说这是某种新型的人体结构？"
沈星璃的耳膜嗡嗡作响。她这才发现自己画的全是陆辰眼睛的局部特写——虹膜上辐射状的肌理被放大成星轨，瞳孔深处的光点被强化成恒星，甚至眼白部分的微血管都被描绘成星系悬臂。最隐秘的是，在虹膜右上象限，她用极浅的笔触记录了一组流星般的短促线条。
这组线条的排列角度，与上周未成功观测的猎户座流星雨完全吻合。
放学后的器材室里，沈星璃将素描纸拍在陆辰胸前："你撒谎。"她的指尖点在那些流星线条上，"11月17日那晚，你说因为高烧错过了观测。"
陆辰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颤动，医用贴片的红光在他下颌投下脉动的光斑。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贴上自己的颈动脉。传感器冰冷的金属边缘下，脉搏正以119bpm的频率跳动。
"那晚我拔掉了输液管。"他的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耳廓，"天文台的监控视频可以证明，我在露台看了37分钟流星雨——"
"——同时看着在楼下广场许愿的你
深夜的天文台，沈星璃调出11月17日的监控记录。画面里，高烧39℃的陆辰确实站在露台边缘，苍白的脸上映着流星划过的蓝光。而镜头角落里，她正站在广场许愿池边，仰头的角度让她的眼睛在监控里变成两枚反光的小小星体。
电脑旁摊开着母亲的星图笔记，最后一页的批注突然变得清晰可读：
"真正的观测者永远会先发现恒星，而我先看见的是明澜眼里的星光。——晚秋 1999.12.13"
沈星璃的指尖发颤。她翻出陆辰的物理作业本，在第89页找到了相同的日期——那是他母亲去世的日子。空白处写着一行公式：
Δλ/λ=v/c （多普勒效应公式）
下方却标注着：
"她最后看见的应该是猎户座，但说的是'你眼睛里有流星'。"
晨光微熹时，沈星璃完成了新的素描。这次她画的是监控画面里的双重影像——高处的陆辰与低处的自己，通过流星的光迹相连。在两人视线的交汇点，她标出了精确的赤经赤纬坐标。
这个坐标，正好是当年她们母亲共同发现的那颗小行星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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