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董事会议室内，胡桃木长桌泛着冷光。
谢淮将U盘插入投影仪时，指节在桌沿轻轻叩了两下——这是他高中时解不出数学题的习惯性动作，此刻却像敲在每个人神经上的鼓点。
"各位，"他声音平稳得近乎机械，"先看段视频。"
屏幕亮起的瞬间，叶川的笑声像根钢针扎进空气里。
金发男人的脸刚出现，财务总监老陈的茶杯"当啷"掉在地上，褐色茶渍在米色地毯上晕开，像朵狰狞的花。
叶川举着红酒杯说"东南亚分公司的账做平了"时，市场部张总猛地扯松领带，喉结上下滚动；独立董事林教授扶眼镜的手在抖，镜片后的目光死死黏在叶川谄媚的笑脸上。
叶川本人坐在长桌尽头，西装笔挺如雕塑。
可谢淮看见他攥着桌角的指节泛着青白，腕骨处的血管突突跳动——那是他当年在拳击馆被打脱臼时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这不是商业决策。"谢淮按下暂停键，视频定格在叶川举杯的画面，"这是背叛。"
会议室炸了锅。
老陈拍着桌子喊"难怪去年审计说利润异常"，张总扯着嗓子问"罗氏给了多少好处费"，林教授推了推眼镜："叶副总裁，需要解释吗？"
叶川突然笑了，指尖敲了敲座椅扶手："谢副总，匿名邮件的可信度......"
"王律师。"谢淮打断他，朝坐在末位的法务点了点头。
王律师起身，将一沓文件推到长桌中央。
投影切换成资金流向图，红色箭头从谢氏东南亚账户窜到离岸公司，再精准扎进罗氏关联企业。"每笔转账都有叶副总裁电子签名，"王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还有他私人邮箱发送的对账确认函——我们做过笔迹鉴定。"
叶川的太阳穴跳得更凶了。
谢淮望着他逐渐惨白的脸，想起昨夜加密视频时输入的"宋暖生日"。
那串数字在密码框里闪烁时，他忽然明白：十年前在教室后窗看宋暖做新生代表发言时，他就该知道，有些光一旦照进来，就能烧穿所有阴翳。
"我要求立刻启动内部调查。"谢淮将视线扫过全场，最后停在高总身上——那个昨天在弹劾提案上留着半枚墨迹的男人，此刻正盯着资金流向图，喉结动了动。
"我同意。"林教授率先举手。
老陈和张总紧跟着附和，连向来中立的行政总监都皱着眉点头。
叶川的座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猛地站起来，西装下摆扫倒了面前的矿泉水瓶，透明液体顺着桌沿滴在谢淮脚边。
"谢淮，你别太得意！"叶川扯松领带，声音发颤，"这些都是......都是你伪造的！"
"伪造？"谢淮弯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漫不经心拧上盖子，"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李姐的心理评估被篡改？
为什么周总监用员工家属病历威胁人？
还是说......"他抬眼首视叶川，"这些都是你默许的？"
叶川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同一时间，宋暖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发布"按钮。
她的右手食指悬在按键上方三厘米处，像在丈量十年前被贴在公告栏的撕碎的画稿，和昨夜李姐哭着说"我女儿的病历"时颤抖的尾音。
"叮——"
手机弹出谢淮的消息："视频播了，他们慌了。"
宋暖笑了笑，按下鼠标左键。
公司内部论坛瞬间被新帖刷屏。
标题"致全体谢氏同仁：我们需要更透明的保护"下，她附上了整理三个月的《企业心理健康白皮书》。
开头是李姐的话："我儿子摔破头那天，我多希望有人问我'你还好吗'，而不是'你旷工了'。"
留言区的提示音此起彼伏。
前台小妹@她："宋顾问，我上周被客户骂哭，主管说'哭够了就回来接电话'，原来这也能投诉？"技术部程序员发了张截图："我们组有个同事吃抗抑郁药，被组长当众说'神经病别来上班'，我帮他存着聊天记录呢。"最顶端突然跳出条加粗留言："支持宋顾问。"——是人力资源部副总监的账号。
宋暖盯着屏幕，眼尾微微发烫。
她想起昨夜整理笔录时，谢淮站在门口，西装没系扣子，喉结动了动说"需要我帮忙吗"。
那时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肩头上，像给偏执的少年人镀了层温柔的边。
周总监的办公室里，碎玻璃扎进掌心的疼远不及手机里的"您拨打的电话己关机"刺耳。
他望着地上裂开的相框——那是去年和叶川的合影，此刻叶川的脸被玻璃碴划得支离破碎。
"叶总！"他又拨了一遍，声音带着哭腔，"我是按您说的改评估报告，是您让我......"
"嘟——"
忙音像盆冰水兜头浇下。
周总监踉跄着扶住桌角，视线扫过桌上的《谢氏员工守则》，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叶川拍着他肩膀说"做好了，升你当总监"时，西装袖扣闪着冷光。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是枚随时能被碾碎的棋子。
"咔嗒。"
办公室门被推开。
行政部的小姑娘探进头："周总监，董事会通知您暂停职务，配合调查......"
"滚！"周总监抓起桌上的马克杯砸过去，瓷片擦着小姑娘鬓角砸在墙上，"都给我滚！"
小姑娘尖叫着跑开。
周总监瘫坐在地上，盯着手机屏保里女儿的照片——那是上周家长会，他因为帮叶川改报告没去。
女儿发的语音还在未读栏："爸爸，老师说你是大英雄。"
他突然笑了，笑声混着抽噎，在满地狼藉里格外刺耳。
顶楼的风掀起谢淮的西装下摆。
他望着楼下川流的车灯，手里攥着高总刚给的密档——牛皮纸袋上还留着高总掌心的温度。
"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高总递文件时，手在抖，"当年你爷爷救过我爸的命，我不想看着谢家毁在他手里。"
谢淮没说话，只是用力握了握高总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对方血管里跳动的，是和他一样的，对这个家族的执念。
"在想什么？"
宋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淮转身，看见她抱着笔记本，发梢被风吹得乱翘——像极了大一那年，她在辩论赛上被他气到炸毛的模样。
"在想，"他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指腹擦过她耳后那颗小痣，"十年前要是早知道你会站在我身边，可能就不会那么疯了。"
宋暖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掌心有常年握钢笔留下的薄茧，此刻却烫得惊人。"谢淮，"她仰头看他，眼底有星光在晃，"这一次，别再一个人扛下所有。"
谢淮喉结动了动，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像面战鼓。
他想起视频里叶川说"等谢淮那小子查到尾巴"时的得意，想起李姐哭红的眼睛，想起宋暖在论坛里写的"我们需要更透明的保护"。
"不会了。"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从今天起，我们一起。"
夜风卷着楼下的喧嚣涌上来。
谢淮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王律师的消息："叶川的私人账户查到新动向，需要你过目。"他看了眼宋暖，将手机屏幕转向她："下一步，我们要让他无路可退。"
宋暖点头，指尖轻轻划过他掌纹："我陪你。"
远处，谢氏大楼的玻璃幕墙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谢淮望着那片光，想起视频加密时输入的密码——宋暖的生日，也是他人生里第一束光降临的日子。
他摸出手机，给王律师回了条消息："准备好投影仪，明天董事会，我有新证据。"
屏幕蓝光映着他微扬的嘴角，像把出鞘的刀，终于找到了要守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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