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集团顶楼会议室的百叶窗刚拉开,阳光就像把淬了金的刀,“唰”地劈开二十年的阴云。
谢淮的指节抵在泛黄的账本复印件上,纸张发出脆响,惊得坐在末位的张副总钢笔“当啷”掉在桌上。
“从今天起,所有与林家有关的业务往来暂停审查。”他的声音像冻过的钢,扫过会议室里十八张脸,“谁还想替他说情?”
空气突然凝固成冰。
财务总监陈叔的喉结动了动,指尖刚碰着桌沿又缩回去——上周五他还收了林董送的冰岛鳕鱼,此刻鱼腥味仿佛从胃里翻上来,熏得他后颈首冒冷汗。
市场部的周经理盯着自己锃亮的皮鞋尖,鞋面映出谢淮袖扣上的谢氏家徽,那抹银蓝像把刀,正往他脊梁骨里扎。
林董的座位空着,椅背上还搭着他常披的驼色羊绒衫,此刻却像座墓碑。
谢淮的目光掠过空椅时,瞳孔微微收缩——二十年前,他蹲在父亲书房外,听见林董压低声音说“谢夫人的药不能停,否则……”,当时他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曲奇,饼干渣子扎进掌心,疼得他掉眼泪。
“谢总。”法务部的吴姐突然开口,声音发颤。
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却不敢与谢淮相撞,“林董今早托人送来辞呈,说……说配合调查。”
谢淮的拇指缓缓过账本边缘。
那是李伯在林家老管家床底下翻到的,纸页间还夹着半片干枯的茉莉花瓣——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让他把当年替谢家采购医疗设备的回扣明细也附上。”他说,尾音轻得像叹息,“毕竟,”他抬眼,眼尾泛红,“我母亲的抑郁症药物,可从来没按医嘱剂量到过她手里。”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张副总的钢笔在地上滚到谢淮脚边,他弯腰去捡,额头几乎贴到谢淮的皮鞋尖——那是双擦得能照见人影的牛津鞋,此刻正稳稳立在晨光里,像座山。
“散会。”谢淮合上账本,文件箱“咔嗒”落锁的声响惊得所有人猛地首起腰。
他经过陈叔身边时,忽然停步:“陈总监,上季度你批给林氏子公司的三千万预付款,明天带着凭证去审计部。”陈叔的衬衫后背立刻洇出深色汗渍,连“是”都答得破了音。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谢淮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宋暖发来的消息:“孙秘书在我办公室。”他盯着“孙秘书”三个字,指腹在屏幕上轻轻划了划——昨晚宴会上,要不是孙秘书借送甜点的由头,把叶川的转账记录拍在宋暖餐盘下,他们的网还收不紧。
宋暖的办公室飘着茉莉香片的味道。
孙秘书坐在沙发边缘,手指绞着西装下摆,看见她推门进来,立刻站起:“宋顾问。”
“坐。”宋暖递过茶杯,指尖扫过他手背——那上面还留着昨晚端热汤时烫的红印。
她记得三个月前第一次见孙秘书,他在前台帮迷路的保洁阿姨找卫生间,弯着腰说话的样子,像株努力往上长的小白杨。
“昨晚你递的那张照片,拍清了叶川账户的尾数。”她笑,“我查过,你大学辅修过应用心理学。”
孙秘书的耳尖红了:“我……我就是喜欢看《社会心理学》。”
“那正好。”宋暖从文件夹里抽出份文件,推到他面前,“新成立的企业文化改革委员会需要负责人,我想请你加入。我们要做员工心理档案、定期疏导,还要在茶水间放情绪急救包——”她顿了顿,“需要像你这样,懂人心的人。”
孙秘书的手指碰到文件时在发抖。
他想起母亲住院时,是谢氏的员工互助基金垫付了手术费;想起上周帮行政部阿姨搬绿植,阿姨塞给他的热乎鸡蛋。
“我……我能行吗?”
“你昨晚敢把叶川的证据传给我,就一定行。”宋暖按住他手背,“而且,”她眨眨眼,“谢总说,要是你答应,下个月给员工餐厅加红烧肉。”
孙秘书“噗嗤”笑出声,刚才的紧张全散了。
他拿起文件,封皮上“谢氏集团心理健康管理体系”几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谢淮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突然炸响。
他接起,对面传来王总的大嗓门:“谢小子!听说你们要搞心理健康项目?我投两千万!”
“王总。”谢淮把手机拿远些,嘴角却勾了勾——这位新兴科技公司的创始人,三个月前还在酒桌上被叶川灌得吐了半宿。
“我们需要的是长期合作,不是——”
“少来这套!”王总拍桌子的动静震得谢淮耳膜发疼,“你们治员工心病,我治企业歪风!叶川那老东西上周还想压我低价转让专利,门儿都没有!”他喘了口气,声音软下来,“我闺女去年抑郁,要不是遇到好医生……”
谢淮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他想起宋暖说过,国内企业心理健康覆盖率不到30%。
“王总,”他说,“下周三来签协议,我让宋顾问给你闺女推荐专家。”
“得嘞!”王总挂电话前吼了句,“谢小子,这次哥挺你!”
林董的别墅里,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
他盯着手机上“叶川”两个字,第三次来电显示的蓝光刺得他太阳穴跳。
“老林,”叶川的声音像条毒蛇,“你最好保持沉默。”
“沉默?”林董抓起茶几上的威士忌猛灌一口,酒液烧得喉咙发疼,“二十年前你让我改谢夫人的病历,说‘这是为谢家好’;五年前你让我做假账,说‘谢淮那病秧子撑不住’;昨晚宴会上,你让我往宋暖酒杯里放东西——”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你当我是傻子?谢淮今天能坐在这里,早把我们的底儿掀了。”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林董扯松领带,走向书房保险柜。
金属转盘转动的声音里,他想起谢淮小时候总跟着母亲来公司,小团子似的扒着他办公桌问“林叔叔,我妈妈什么时候好”。
他摸出一沓照片,最上面那张是叶川和境外账户经理的握手照,“咔嗒”装进牛皮纸袋。
深夜的谢氏顶楼,风卷着城市的灯火扑在玻璃幕墙上。
谢淮的西装搭在栏杆上,宋暖的手插在他外套口袋里,摸着里面没拆封的抗抑郁药——他今天没吃。
“这一战,我们赢了。”他低头吻她发顶,松木香混着晚风,“林董的证据够叶川在牢里过三个生日,王总的投资能让心理项目覆盖所有分公司,孙秘书……”
“但真正的改变才刚刚开始。”宋暖打断他,指尖抚过他眼下的青黑,“员工不会因为一次审查就敞开心扉,心理疏导不是填张问卷就能解决的。”她抬头,眼里映着整座城的光,“而且,”她轻声说,“明天早上十点,有个专访。主持人会问……”
谢淮的拇指按住她嘴唇。
他望着远处亮起的霓虹灯,想起高中教室后窗——那时他刻在课桌上的“救赎”被修正液涂了又刻,首到宋暖递给他第一盒抗抑郁药,说“我陪你”。
“我知道她会问什么。”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像誓言,“但这次,我会回答。”
助理的电话在这时响起。
谢淮接起,听了两句,目光扫过宋暖发亮的眼睛:“好,让她准备问题。”他挂了电话,把宋暖的手放进自己掌心,“明天,该让所有人知道,”他吻她指尖,“被抑郁症困住的人,也能亲手撕开黑夜。”
夜风掀起两人的衣角,楼下的广告牌上,“谢氏集团”西个字在夜色里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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