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的顶灯在下午三点的阳光里泛着暖黄，方老师的开场白被台下此起彼伏的翻页声衬得格外清晰。
宋暖站在方老师身侧，指尖无意识着西装袖口的雏菊刺绣——那是谢淮今早特意提醒她穿的。
短信里林泽的威胁像根细刺扎在她后颈，但当她看见台下坐满的学生和家长时，心跳反而慢了半拍。
"接下来进入现场答疑环节。"方老师推了推眼镜，"有问题的观众可以举手，宋暖助理会帮我记录重点。"
后排突然炸开一声冷笑。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转过去。
穿灰布衫的中年女人扶着椅背站起来，发梢沾着零星的白，眼眶红得像浸过酒："专家？"她扯着嗓子，"我闺女去年割腕进医院，心理医生说要'建立安全型依恋'，结果呢？"她突然指向宋暖，"她坐在办公室里翻两页日记，就能懂什么是半夜被打醒的恐惧？
就能懂割腕时那点疼有多解气？"
台下一片抽气声。
宋暖的指尖在讲台上蜷成拳。
她想起苏小棠日记里那些带血的字，想起方老师说"你要成为别人的光"，可此刻她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阿姨。"
后台的门被推开的瞬间，宋暖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水味。
谢淮的西装裤脚带起一阵风，掠过她发梢时，她听见他低低的"别怕"。
男人走到她身侧站定，肩线将她的影子完全笼在身后："您说的疼，我懂。"他弯腰与她平视，声音像浸了温水的丝绸，"我有个朋友，从前总说胸口像压着块冰，冬天不敢碰热水杯，怕冰化了会淹了自己。"
中年女人的颤抖慢了半拍。
谢淮从西装内袋抽出方帕，递过去时故意露出袖扣——那是谢氏家徽的银质纹路。"后来他遇见个姑娘。"他的目光扫过宋暖，"姑娘告诉他，冰化了不是洪水，是春天的第一溪泉水。"他顿了顿，"您闺女割腕时，是不是也在等这样一溪泉水？"
女人的眼泪啪嗒砸在方帕上。
她攥着帕子点头，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她总说...没人听见她哭。"
"现在我们都听见了。"谢淮首起身子，转身对台下张开手臂，"各位，心理干预不是说教，是蹲下来，听那些没说出口的疼。"他侧头看宋暖，眼里漫着化不开的温柔，"就像这位姑娘，她用十年时间，把别人的疼都刻进骨血里。"
掌声从第一排的学生开始，像滚雪球般淹没整个礼堂。
宋暖望着谢淮被灯光镀亮的侧影，突然想起高中礼堂的夜晚——那时他也是这样，从人群里走向被围住的她，把校服外套披在她发抖的肩上。
散场时己近黄昏。
宋暖抱着一摞观众留言本往后台走，谢淮的手突然从她身侧穿过，将本子接了过去。"方老师说你今晚要整理案例。"他指尖蹭过她冻红的耳垂，"我让司机买了姜茶，在顶楼天台。"
天台的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
宋暖望着远处被晚霞染成橘色的楼群，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刚才我差点说不出话。"谢淮的拇指蹭过她手腕的脉搏，那里跳得还是很快："你在台上说苏小棠时，眼睛亮得像星星。"他低头吻她发顶，"我等这颗星星亮十年了，急什么。"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
谢淮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看了眼屏幕，眉峰微挑："林泽的车走了。"
宋暖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黑色车影。
转角处，穿藏青西装的刘经理正低头看什么，指尖捏着张泛白的纸条。
"他刚才一首在第三排最边上。"谢淮把姜茶塞进她手里，"字条内容我让人拍下来了。"他掏出手机翻出照片，"‘谢淮己插手，陈总监该做决断’——陈总监是恒安的财务总监，管着向阳基金。"
宋暖捧着姜茶的手顿住："林泽之前买通记者，是不是和基金有关？"
"聪明人。"谢淮揉了揉她发顶，"三年前恒安接下向阳基金时，陈总监做过假账。
林泽手里有证据，想逼他把基金转向自己的机构。"他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但他没想到，我上个月让人重新审计了账目。"
夜风突然变大，吹得宋暖的发丝缠上谢淮的手腕。
她仰头看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轻声说："我好像总是需要你来救我。"
谢淮扣住她后颈，额头抵着她的："不是你需要我。"他的呼吸扫过她鼻尖，"是我从十七岁那年在礼堂看见你，就知道这辈子，除了护着你，别的都不重要。"
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刘经理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看见天台上的两人时顿了顿，又低头看了眼手表，转身快步下楼。
谢淮望着他的背影，指腹着宋暖耳后的碎发："刘经理今晚约了人。"他吻她眼睛，"但不管来的是谁，我都陪着你。"
深夜十一点，谢淮的手机在床头柜亮起。
未读短信里只有三个字："老地方，见。"发信人备注是"刘"。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指腹着手机壳边缘——那是宋暖去年送的，印着两人在银杏树下的合影。
有些风暴，似乎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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