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28层滑开时,谢淮西装内袋的手机震了震。
他垂眸扫过屏幕——是宋暖的消息,只一个"等"字,末尾缀着朵小蓝花。
指腹在屏幕上顿了顿,他将手机按回原处,黑皮鞋碾过大理石地面的脆响里,听见会议室方向传来林泽的笑:"谢总再不来,叶总监的举报信都要被我们翻出包浆了。"
推开门的瞬间,冷白灯光劈头盖脸砸下来。
椭圆形会议桌前坐了七八个董事,最上首空着的主位像张咧开的嘴。
叶川正慢条斯理翻着牛皮纸袋里的文件,镜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抬头时目光扫过谢淮:"谢总,匿名举报信说您从医疗基金会挪用了三千万,用于......"他指尖在文件某行停住,"给宋小姐买滨海别墅?"
"啪"的一声。
谢淮将西装搭在椅背上,指节轻叩桌面:"叶总监查账的本事,倒是比审计部还快。"他扫过满桌文件,注意到每份文件边角都压着相同的银蓝封条——是老宅的专属标记。
后槽牙轻轻咬合,他想起昨夜宋暖发来的照片: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叶川在查谢氏医疗基金的账",墨迹被泪水晕成模糊的团。
"证据都在这。"叶川抽出一沓银行流水,推到谢淮面前。
最上面那张的收款方是"蓝湾置业有限公司",日期是三个月前。
谢淮盯着那串数字,忽然笑了:"叶总监没查过蓝湾置业的法人?"他屈指敲了敲流水单,"那公司去年就被谢氏并购了,买别墅的钱,是我私人账户打给集团的购楼款。"
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
林泽跷着二郎腿的腿忽然顿住,刺青的蛇尾在西装裤上绷成首线。
叶川的喉结动了动,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那这几笔海外汇款怎么解释?"他又抽出一叠单据,"基金会的钱汇到开曼群岛账户,时间都是谢总出差的日子。"
谢淮的指尖在桌面划出极轻的弧线。
他记得上个月在日内瓦谈并购案,每天只睡西小时,李秘书连咖啡都要热三次。
那些日子的汇款单上,经办人的签名是"叶川代"——和叶川此刻推眼镜时露出的腕间疤痕,正是三年前谢母生日宴上,叶川为救他被碎玻璃划的。
"叶总监记性不好?"谢淮忽然倾身向前,手肘撑在桌上,"我出差前签了授权书,所有基金会小额支出由你代签。"他的声音沉下来,像浸了冰水的钢刀,"三百万以上的支出需要我本人指纹确认,你汇出的那几笔,刚好都是两百九十万。"
叶川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能看见谢淮眼底翻涌的暗潮——这个从小被抑郁症磨得敏感如刃的男人,原来早就在等今天。
林泽的皮鞋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脚,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喉结滚动着:"那宋小姐......"
"够了。"谢淮突然站起来。
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惊得最边上的老董事扶了扶眼镜。
他望着叶川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疤痕,那是二十年前他为保护自己被野狗扑伤的。
可此刻那道疤在灯光下泛着青,像条蛰伏的毒蛇。"散会。"他扯松领带,"叶总监,下午三点来我办公室。"
电梯里的冷气裹着消毒水味。
谢淮捏了捏发涨的眉心,手机又震了——是宋暖的未接来电,还有条语音:"阿淮,我接到王医生的电话......"他刚要回拨,李秘书的消息弹出来:"刘阿姨在顶楼茶室等您,说有急事。"
顶楼茶室的窗开着,茉莉香混着风灌进来。
刘阿姨正擦着谢母常用的青瓷杯,杯底刻着"淮"字。
见他进来,她手一抖,杯子差点摔了:"小淮,我昨天收拾夫人旧物,翻出个磁带。"她从围裙口袋里摸出盒卡带,"夫人走那晚,和叶川在书房吵架,我听见......"她喉间发哽,"叶川说'您护着谢淮,可他根本撑不起谢氏',夫人说'你要的东西,我死都不会给'。"
谢淮的手指扣住卡带边缘,塑料棱角硌得生疼。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要信自己",却没说要防谁。
卡带背面有母亲的字迹:"2015.3.7 叶川的局"。
他望着窗外翻涌的云层,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没到眼睛里:"原来他等了十年。"
宋暖的手机在包里震动时,她正站在办公室窗前。
绿萝的影子爬过日记本,上面"叶川不是我们能信任的人"几个字被阳光晒得发白。
电话里的男声带着电子音:"宋小姐,我是王医生,您三年前在市立医院的心理医生。
有人花大价钱买您的诊疗记录,从您读研时的论文数据到最近的情绪量表......"
"是谁?"宋暖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前天被调走的干预记录,想起窗台上突然出现的日记本——这一切像张网,正慢慢收紧。
"不知道,但他们要的是您崩溃。"王医生的声音突然变轻,"上周有人问我您发病时的症状,说'要是她再割腕,谢淮会不会疯'......"
"啪"的一声,手机掉在地上。
宋暖弯腰去捡,却看见日记本里滑出张照片:谢淮十岁,举着恐龙模型,旁边的叶川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眼睛笑得往右飘——和母亲日记本里写的"撒谎时眼睛会往右飘",分毫不差。
她抓起包往外跑,给谢淮打电话,却只听见李秘书公式化的声音:"谢总在开会,暂时无法接听。"走廊的风灌进领口,她想起昨夜谢淮替她擦药时说的话:"有人想动你,我就拆了他们的骨头。"可现在,动她的人,可能正是他最信任的"兄弟"。
谢淮在财务室熬了整宿。
投影仪的冷光照着他发青的下颌,一沓沓流水单在桌上堆成小山。
当他看见那笔汇往"晨光孤儿院"的两百万时,呼吸突然一滞——那是母亲生前最在意的孤儿院,账户名是"叶川"。
"李秘书。"他扯了扯皱巴巴的领带,"把这三年的基金会审计报告,还有叶川的私人账户流水,都调出来。"窗外泛起鱼肚白时,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资金流向图,终于笑了,只是那笑比夜色还冷:"原来你早把孤儿院的地,抵押给了林泽的地下钱庄。"
次日清晨的董事会会议室,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割出金棱。
谢淮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黑色西装笔挺,像是刚从熨烫机里拿出来的。
他将文件重重拍在桌上,封皮上"谢氏医疗基金会专项审计报告"几个字刺得人眼睛疼。
"各位叔伯。"他的声音像浸过晨露的青铜,清越而冷硬,"既然大家这么关心基金会的钱,不如看看,是谁把本该给孤儿的救命钱,拿去填赌债窟窿。"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攥紧了手中的钢笔。
叶川的指尖在桌下掐进掌心,却听见谢淮漫不经心补了句:"对了,我还找到段有意思的录音。"他的目光扫过会议桌上的老式座机,指节轻轻敲了敲,"有些话,说出来总比写在纸上,更有分量。"
窗外的麻雀扑棱着飞过玻璃,投下一片阴影。
叶川望着谢淮西装内袋鼓起的形状——那里装着盒卡带,封面上"2015.3.7"的字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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